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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3221
杀戮之病.pdf
http://www.100md.com 2020年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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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见附件(982KB,186页)。

     杀戮之病是作家我孙子武丸写的长篇推理小说,主要讲述了为了追求永恒的爱,变态杀人狂开始肆虐的谋杀人类,小说情节诡异,十分精彩,喜欢推理的不要错过了。

    杀戮之病内容提要

    「为什么占有我?」「因为我爱你。」「为什么要杀死我?」「因为我爱你。」日本推理文学史上最另类作品被称为「感官世界」小说版性与杀戮极端残酷的演绎无删节出版印发内地读者持续争议变态的杀人狂徘徊于深夜的都市中,将噩梦中的场景演绎为真实的画面,却只是为了追求永恒的爱。当杀戮成为习惯,正义与法律不值一提。这不是罪,而仅仅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疾病。

    杀戮之病作者信息

    我孙子武丸 Abiko Takemaru,一九六二年出生于日本兵库县,京都大学文学部哲学专业肄业生,与绫辻行人、法月纶太郎等人同属京都大学推理研究会。一九八九年以《8之杀人》崭露头角,之后陆续创作了“速水兄妹系列”、“人偶系列”以及《杀戮之病》、《弥勒之掌》等非系列作品,成为新本格代表作家之一。我孙子武丸的作品常常以血腥的场面和变态的情节为卖点,注重心理描写和结局的意外性,深刻揭示了人性中畸形的一面。

    杀戮之病章节预览

    第01章

    1二月雅子

    2去年稳

    3一月桶口

    4去年稔

    5二月雅子

    第02章

    1二且桶口

    2去年稔

    3二月雅子

    第03章

    1二月桶口

    2去年一且稔

    3二月雅子

    第04章

    1二且桶口

    2一月称

    3二月雅子

    第05章

    1二月桶口

    2一月稔

    3二月雅子

    第06章

    1二月--三月桶口

    2一月—二月稔

    3三月雅子

    第07章

    1三月桶口

    2二月稔

    3三且雅子

    第08章

    1三月桶口

    杀戮之病截图

    (正文)

    第01章

    1 二月 雅子

    2 去年 稔

    3 一月 樋口

    4 去年 稔

    5 二月 雅子

    第02章

    1 二月 樋口

    2 去年 稔

    3 二月 雅子

    第03章

    1 二月 樋口

    2 去年一月 稔

    3 二月 雅子

    第04章

    1 二月 樋口

    2 一月 稔

    3 二月 雅子

    第05章

    1 二月 樋口

    2 一月 稔

    3 二月 雅子

    第06章

    1 二月---三月 樋口

    2 一月---二月 稔

    3 三月 雅子

    第07章

    1 三月 樋口

    2 二月 稔

    3 三月 雅子

    第08章

    1 三月 樋口2 二月---三月 稔

    3 三月 雅子

    第09章

    1 三月 樋口

    2 三月 稔

    3 三月 雅子

    第10章

    1 三月 樋口

    2 三月二十八日 稔

    3 三月 雅子

    4 三月 樋口

    5 二十八日晚上十一点五分 稔

    6 二十八日晚上十一点五分 樋口

    7 二十八日晚上十点四十五分 雅子

    8 二十八日晚上十一点十五分 樋口

    9 二十八日晚上十一点十五分 稔

    10 二十八日晚上十一点二十五分 樋口

    11 二十九日凌晨一点 稔

    12 二十九日凌晨十二点五十分 樋口杀戮之病(精校版)

    作者:(日)我孙子武丸 (正文)

    蒲生稔在被捕的时候完全没有进行一丝一毫的抵抗。

    接到樋口报案立即赶到现场的警察们面对无声微笑着的蒲生稔都是

    一脸困惑。看上一眼在他身边躺着的尸体的惨状,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发

    觉,对他们而言,把蒲生稔这个人和一直以来在他们脑海中的杀人魔的

    形象联系起来实在是太困难了。

    被考上手铐的蒲生稔在数名警察的簇拥之下被带出屋子。出门的时

    候,他停下脚步,回身向屋内望了一眼。在那里,一直号啕大哭茫然失

    措的雅子,不知是不是发觉了他想向自己说些什么,空虚的瞳孔之中露

    出一丝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但是,蒲生稔所望的却并非雅子,而是那具尸体,那具就在前一刻

    被他的双手夺去生命的尸体。此时此刻挟着他胳膊的警察似乎也注意到

    了什么,不由得回身望去。

    “……真的是你杀的吗?”

    照理来说,这样的问题警察是不应该问的。在问题出口的瞬间,他

    也没对能够得到真实答案抱有什么期待,但还是下意识地低声问了出

    来。周围忙作一团的其他警察也同时停下了手边的工作,把盘问丢到了

    脑后,静静地等着蒲生稔的回答。

    蒲生稔有点吃惊地看着提问的警察,马上点了点头。

    “咦?……啊。是,是我杀的。”

    没有一丝后悔,却也毫不自鸣得意,蒲生稔极为自然地回答了这个

    问题。

    樋口本打算提醒蒲生稔,在这么多的证人面前,这么说话是要小心

    的,但是在刚才发生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的现在,他实在是没有那个心

    情。樋口和在场的警察们不同,他可是亲眼目睹了刚才发生的那些令人

    瞠目结舌罪行。

    樋口不由得闭上双眼。

    蒲生稔在警察局里十分合作,老老实实地回答警察提出的每一个问

    题。他详细地交代了六件杀人案和一件杀人未遂案,而且还在最后追加

    了一句,表示开庭的时候就算委派个国选辩护人(注:在日本,当被告

    没有委托辩护人的经济能力的时候,由国家负担费用而给被告请辩护

    人,这叫做国选辩护人。国选辩护人由于没有成绩上或者雇主要求上的

    考核压力,而报酬也比私人雇佣的辩护人要少,经常被认为是“用出工

    不用出力的活计”或者是“挣不到钱的律师才会热衷的活计”,因此不会被被告一方信任 )来给他辩护他也可以接受。本案的关键之处就在于

    精神状态的鉴定,但是在由检方和辩护方共同选出的五位医生中的四位

    都一致认定蒲生稔具有“刑事责任能力”。这其中只有雅子所拜托的一位

    医生一个人指出,蒲生稔“具有由于性自卑情结而产生的反社会型人格

    障碍(注:一种行为不符合社会规范为主要特点的人格障碍,其特征是

    一贯不顾社会义务、缺乏感情、对他人漠不关心;个人行为和社会规范

    之间差异很大,并不易为经验所纠正,即使受到惩罚也如此;对挫折的

    忍耐力低、攻击包括暴力攻击的释放值低;倾向于责备他人或对自己与

    社会发生冲突的行为进行辩解),需要接受治疗”。但蒲生稔居然为之

    大笑不已。他给雅子写了个纸条,上面写道:“我求求你了,让那个傻

    瓜医生赶紧闭嘴吧。”

    虽然他对死刑的判决并没有提出上诉,但是法务大臣所签发的行刑

    命令至今仍然没有下达—— 第01章

    1 二月 雅子

    蒲生雅子在开始怀疑自己的儿子可能是罪犯的时候,还是离春天来

    临尚有一顿距离的二月初。

    这个冬天真是格外地冷啊,雅子每天都这么觉得。她不但在心里嘀

    咕着这个鬼天气,在别人的面前也这么说了好几回。不过从历年的数据

    上来看,最低气温也好,降雪量也好,无论哪个方面今年都不低于往

    年,甚至可以说今年是个暖冬。然而对于难以适应冬天的雅子来说,每

    一年的冬天都是“百年不遇的寒冬”。

    雅子在二十岁那年结了婚,第二年生下了一个男孩,第三年生了一

    个女孩。丈夫的薪水虽说算不上很多,但只要不去过奢侈的生活也还够

    一家人的开销,所以雅子也没有必要出去工作来补贴家用。他们夫妇原

    本和公婆住在一栋房子里。由于公公在五年前去世,这栋房子便转到了

    丈夫的名下。雅子并没有感到自己与他人比起来更幸福,却也没有觉得

    有任何的不幸。但这并不是因为她是那种神经迟钝的女人。在人生长河

    的滚滚洪流之中,人们有时会感到自己高高地飞翔在幸福的浪花之巅,有时也会发现自己深深地陷入到不幸的漩涡之中。对于雅子来说,离婚

    这个词虽然一次也没有进入脑海之中,但她也从来没有因为能和现在的

    丈夫一起共度此生而感到高兴和幸运。虽然她很感激上天赐予她一双儿

    女,但在她看来,儿子和女儿从来都不是“丈夫”的孩子,甚至连“我

    们”的孩子都不是,他们永远只是“我”的,“是我”怀胎十月,含辛茹苦

    一手带大的。

    尽管雅子认识到自己正在过着的是一种朴素而平凡的日子,但她从

    来也没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相反,每当想到这些,一种莫名的

    安心感便涌上心头。

    朴素而平凡的日子。

    雅子发自内心地期待这样的生活能够持续下去。 2 去年 稔

    蒲生稔第一次作案杀人是在雅子起疑的三个月前,也就是去年十月

    的时候。

    蒲生稔早在很多年前就发现自己和其他人很不一样。虽然他还不知

    道具体在哪方面不一样,但是他很清楚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特

    别是自己的母亲。如果这件事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因为恐惧而厌恶

    他,既而离他而去,就像将善良的牧羊人钉上十字架的那些人一样。

    当蒲生稔走在大街上、在家里看电视,或是在大学上课的时候,他

    曾经由于无法忍受心中的无名苦闷而想要张口大喊大叫。在那些时候,他完全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做些什么,简直如同迷失了

    生活的方向。

    不过在犯下第一起杀人案之后,蒲生稔找到了他的方向。

    蒲生稔十分确信一点:如果这事让他的母亲得知,她肯定会直接发

    疯。他的猜想并不是空穴来风无凭无据。事实上,当他的母亲察觉到他

    的犯罪行为时,事态已然向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3 一月 樋口

    今天是连休刚刚结束的一月十六日。医院接待台前的大厅里摆的将

    近十二张黑色皮长椅几乎坐满了等着看病的老年病人。樋口武雄手里拿

    着写有“78”的塑料牌子,放眼观望着大厅。他看到一个长椅的一侧还有

    些许空间,便走了过去,勉强将半个臀部搭在了上面。膝盖一弯,樋口

    顿时感到一阵疼痛扫遍全身,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坐在旁边的一位瘦的

    像竹竿似的男子特意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了点空间。樋口把身子坐直

    了些,向男子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谢意。男子小心翼翼地握着手中的塑料

    牌子,樋口注意到,他的手上布满老年斑。

    “每天都是……这么冷啊。”

    男子说话的声音很小,以至于樋口过了好一会才在四周由咳嗽声和

    拖鞋拍击地板声组成的低音协奏中辨别出这句话原来是对自己说的。樋

    口抬起头,重新审视这个坐在自己身旁的男子。他今年得有七十多岁了

    吧,樋口想。男子的两鬓已经被岁月染成了灰白色,脸和双手的皮肤都

    已经明显干枯无光,想必口中的牙齿也所剩无几。

    要是离开此刻两只手紧紧握住的那根拐杖,估计他很难起身行走。

    樋口得出了一个结论,眼前的这位怎么说都可以归入老人的行列

    了。

    “是啊,确实。”樋口点了点头,把视线从男子的身上移开。

    实际上,今年的冬天对于樋口来说格外残酷。全身的关节炎让他痛

    苦不堪,之前得上的感冒也一直不能痊愈,这让樋口失去了外出的精神

    和体力。当然了,这和他的年龄也是息息相关的。他自己也知道,六十

    四岁的他已经算不上年轻人了,在这个小孩子都能得成年人的病的时

    代,他这样的岁数得上一两种病再正常不过了。但是,对于自认为体力

    比局里的那些年轻刑警还要强壮的樋口来说,被这种程度的小寒流就击

    倒以致卧床不起的事实实在让他无法接受。

    其实在内心深处,他早已找到那个让自己一夜之间变得如此苍老的

    原因,只不过他始终不愿意去面对,不愿意承认它罢了。

    在这个孤身一人所迎来的第一个冬天里,孤独---这个他从未接触过

    的可怕的敌人,一举击败了他这个直到退休前一天还在不分昼夜进行艰

    苦搜查的老刑警。

    自从去年夏天妻子美绘因乳腺癌去世以来,樋口感到时间对于他来

    说总是在不断重复妻子去世前的那一天。樋口以前习惯每天早上唤醒妻

    子,可是现在早上起床之后他却发现以前睡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早已不

    见了身影。不断鲜明地回忆起妻子逝去的那天情景的樋口,逐渐认清这个陪伴了他几十年的人已经在两周前,一个月前,甚至半年前就已经过

    世的事实……

    炫目刺眼的太阳,美绘憔悴的笑容,亡灵一般来去匆匆的医生和护

    士们,美绘脸上覆盖的白布,蝉鸣声,白色被单下美绘身体的线条,脸

    上混杂着同情和安心表情的病友们,花瓶中开始散出酸腐味道的兰花,他手中握紧的美绘苍白的手。这一切的一切都太炫目刺眼了---尤其是那

    一天的太阳。一切都被包裹成白色的夏天。

    美绘已经不在了。美绘已经不在了。如今在这个家里只剩下我孤身

    一人,今后也将是我孤身……

    樋口和美绘结婚的时候,他三十岁,她二十一岁。美绘出身于一个

    极为普通的工薪家庭,是家里的独生女,她的父母一直极力反对她这么

    年轻就和一个警察结婚。结果没有一个美绘的亲戚出席他们的结婚仪

    式,直到他们结婚十年以后她父母的态度才开始有所缓和。

    樋口和美绘一直没有孩子。结婚的第八个年头,他和美绘一起去医

    院检查,得知问题出在樋口身上。他的精子数量非常少,这意味着能生

    出孩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美绘绝对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心灰意冷,而樋口也更加把美绘的幸福

    当做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来看待。这些年来,他也确实地履行了这一

    原则。每当樋口想到如果自己先她一步离开这个世界而将她孤身一人留

    在身后,就会深深地责骂没有给她带来孩子的自己。可是他完全没有想

    到,年纪比自己小九岁的美绘竟然早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

    早我一步……

    樋口最近开始觉得好像这样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美绘只不过是比

    他先走了几个月或者几年而已,他们两个只不过是一个先走一会儿一个

    晚走一会儿罢了。眼下樋口的这颗心脏几乎就要罢工了。由于实在难

    受,他忍不住咳嗽了二三下。

    “您身体不舒服吗?”

    一边的那个年长的男子又开始跟他说话了。

    “啊,您说什么?”

    “我说,您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年长的男子毫不着急,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感冒而已。”见樋口回答了,年长的

    男子的脸上立即出现了一片喜悦之情。

    “原来是这样,感冒啊。感冒虽然是小病,但是也不能小看了它

    啊。你看我,我就有关节炎。一到冬天,我的这个膝盖就疼啊,疼得都

    走不了路。”

    我的膝盖也疼得厉害,难道也是关节炎吗?还是其他更严重的病……

    “哦,不好意思,我失陪了。”年长男子说罢便拿起放在膝盖上的小

    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来窗口的电子显示器上正显示着他

    的号码。

    樋口把双腿移到长椅的侧面,给年长男子让开一条道。年长的男子

    对他说了声“多保重身体啊”便朝着配药房的方向慢慢地走了过去,在医

    院被陌生人主动搭话并未让樋口感到高兴欣慰,反而多少觉得有些被遗

    弃的感觉。

    樋口环视大厅,视线漫无目的地飘移着,最后停留在了一台大屏幕

    电视上。电视四周围着一群老人,他们也静静地看着屏幕。由于音量开

    得很小,樋口坐的地方几乎听不到声音,不过他依然专心致志地看着屏

    幕。

    电视上正在播放早上特有的无聊八卦综艺节目。刚才还明明在放着

    NHK电视台的节目,因为到了儿童节目的时段,就被一个女人转台换成

    了这个。现在这个时段除了NHK以外的电视台都只会放一些八卦综艺节

    目。为什么这些民营电视台,不管是哪家,都会在同一时段播放同一类

    的无聊节目呢?午间还是其他八卦综艺节目的时间,然后是重播,新闻

    时段。在少儿节目的后面是电视剧,最后是体育新闻……

    自从妻子去世以来,樋口在无聊之中度日如年,他每天能做的事情

    也就是看看电视。这或许是他强加给自己的一种苦行,不过他也实在是

    找不到其他任何想做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没有意义

    的,也不可能有意义。这些无聊的八卦综艺节目最近都把焦点对准了发

    生在正月的松之内猎奇杀人事件上。受害者是一个整天不怎么回家的十

    七岁少女,她的尸体在歌舞伎町的某家情侣酒店里被人发现。有的人说

    少女是被绞杀的,也有的人说是被掐死的。少女死后,双乳还被利刃切

    除。电视上播出的这些没有经过验证的小道消息让樋口十分不满。

    乳房---樋口回忆起美绘身上那充满伤痛的疤痕。美绘所切除的是左

    乳。由于一直没有生育。所以美绘的身体并没有特别显而易见的衰老迹

    象。其实就在被送进医院之前,美绘乳房的形状都一直非常地美丽。但

    在左乳被切除后,樋口觉得当他看到她完好的那边乳房的时候,反而比

    看到有手术伤口的那边更加心痛。

    即使做出了如此之大的牺牲,扩散了的癌细胞还是不肯放过美绘,它们无情地把她的全部身体都吞噬掉了。樋口甚至觉得如果当初不做手

    术,让她以一个完整而又美丽的状态离开这个世界反而会更好。

    当他强行把自己从回忆当中拉回到电视画面上时,一个极为讽刺的

    想法浮上了心头。这个猎奇杀人事件的犯人或许也是一个被乳腺癌夺走

    了爱妻生命的男人,而如果在警察局里有人跟我抱有同样的想法,我可能就已经登上了警察手里的嫌疑人名单了。

    随着几声柔和的电子音响起,电子显示器上显示出几个数

    字,“78”也在其列。樋口尽量不让自己的膝盖过于疼痛而小心翼翼地弯

    腰起身,慢慢走向窗口去领取感冒药。 4 去年 稔

    为什么我的心会被她如此地吸引?

    这个疑问其实很久以前就早已深埋在蒲生稔的内心深处,它不时浮

    上心头,更让他困扰不已。

    直到在大学附近的咖啡店里遇见她之前,他都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

    的冲动。性欲?这难道就是性欲吗?还是说,这是……爱吗?不,怎么

    可能呢。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是与性欲绝缘的。虽然他也有和常人一样的

    对性的好奇心,对裸露的女性胴体也会有正常的反应。当然,蒲生稔也

    不是个阳痿患者,事实上至今为止他曾与很多女性共度良宵。

    高中一年级的时候,蒲生稔不知怎地就和一群“不良少年”成为了好

    朋友。可能是他让一个招人讨厌的社会课的老师出了丑,替他们出了口

    恶气吧。

    “嘿,蒲生,你小子怎么知道那些那么难懂的事啊?”

    这是自打开学以后,他们第一次主动跟蒲生稔搭话。

    “因为那个家伙是个大笨蛋而已。”蒲生稔慎重地斟酌词句,小心翼

    翼地回答。

    这句话引得“不良少年”们哈哈大笑起来。

    “没错,说得太对了!不过啊,你真把那么难懂的书看完了?写书

    的那个是个叫什么什么叔本华的家伙是吧?……唉,我最后一次看全是

    字的书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啦。”

    虽然蒲生稔跟其他人一样都很看不起那些“不良少年”,但不可思议

    的是,他却觉得跟他们在一起反而更加开心自在。他才和他们认识不

    久,便被邀请去参加他们的“派对”。蒲生稔听他们说那是个能吸点“不

    错的药品”的特殊派对后,本来是婉言谢绝不打算去的,不过他们告诉

    他能让他“和几个很靓的妞爽一下”,于是他便决定去参加这个在一个陌

    生女孩公寓里举办的“派对”。

    结果这个“派对”无聊到了极点。那些“不良少年”所谓的“很靓的

    妞”不过是一群染了一头红发、不肥不瘦的普通女孩。她们因为吸烟过

    多,牙齿上满是黄色的牙斑,皮肤的颜色也很不健康。“不良少年”们一

    拥而上与一个叫拉丽的女孩覆雨翻云,他们不断扭动着腰肢,不时发出

    嘿嘿嘿的淫笑。蒲生稔则在一旁盯着一个叫做安琪儿的女孩,目光冷冷

    地窥视着她双腿之间的神秘地带。

    安琪儿!这个女孩说她叫安琪儿!直到现在,蒲生稔每当想到这

    里,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女孩的“那里”是一片有着和她头发不一样颜色的黑色森林,蒲生稔

    仔细地在其中探索着他一直追寻的那个神秘地带。当他找到那个他想象

    中的神秘入口后,便毫不犹豫地脱下内裤,将他那早已跃跃欲试的性器

    一口气插入其中。

    可能是在“药品”的帮助下---与其说是“药品”,不如说是些兴奋剂---

    女孩的脸上浮现出恍惚的神情,蒲生稔还没有开始发起冲锋,她便发出

    了野兽一般的叫床声。女孩的叫声像是一盆冷水,她一兴奋,蒲生稔反

    而失去了开始时的冲动,越发地没有了激情。他在一片冰冷中左右动了

    没几下便射精了,这种仿佛被人欺骗的感觉让他始终无法释怀。

    蒲生稔觉得是那个女孩不对,于是接下来又试着和各种各样的女孩

    做爱。不过,如果性器的摩擦接触只是为了最后的射精的话,那么用自

    己的双手要远比与女孩做爱好得多。蒲生稔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其他人

    都对与女孩做爱这件事乐此不疲、前仆后继。

    也罢,他们那群笨蛋跟猴子没什么两样。不,应该说他们那群笨蛋

    一整年都在发情期里不能自拔,还不如猴子。看来我是一个命中注定要

    从人类横流的肉欲中解放出来的特殊之人,性欲之类的东西与我看来是

    永远绝缘了。

    但是,我为什么还会……

    蒲生稔在大学的食堂里第二次看到她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坐到了

    她对面的位置上去。午休时的大学食堂常常人满为患,所以他这么做也

    是十分正常的事。

    她的眼睛很大很美,大大的嘴巴也暗示了一种性的诱惑,一张标致

    的脸蛋在旁人眼里绝对算得上是个美女。但是他深信自己并不是被她的

    外表所吸引,因为她应该不是他所喜欢的那一类型。她的身材凹凸有

    致,相当不错,该丰满的地方绝对突出饱满,但绝对不至于有肥胖的感

    觉。他机械般紧张地吃着盘中的套餐,全然不知其中滋味,心脏急速地

    跳着,心跳声大得连周遭的人都能听到。

    女孩伸手打算去取桌上的调味瓶,蒲生稔见状抢先一步,故意触摸

    到了女孩伸出来的玉手。

    “啊,对不起。您先请。”

    他慌忙把手收回,笑着对她说道。这让女孩绷着的脸蛋松弛下来不

    少。蒲生稔早就认识到,自己的笑容有一种让人感到安心的力量。

    “不,请您先用吧。”

    他顺着女孩的话,将调味酱料浇在圆白菜丝上,然后又笑着把瓶子

    递还给她。女孩没有办法,只好从他手里接过调味瓶。在她纤细的指尖

    上面涂着鲜红的指甲油,这种打扮在现如今的大学生中已经很少见了。

    蒲生稔的心中有一股东西突然涌起,随即便消失了。他还没有时间去仔细思量这股东西到底是什么,便发现自己的性器仿佛无法控制的野

    兽一般,居然已经完全勃起,紧绷的西裤甚至让他感到一种拘束的疼

    痛。蒲生稔十分震惊,难道这就是性欲?我对这个女人居然燃起了性欲

    吗?不可能,怎么可能!

    “你怎么了?”

    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一副跟他已经十分熟稔的表情,笑呵呵地看着

    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所有女人都是一个样,只要他对她们展示自己那迷

    人的笑容,起初她们会感到惊讶,随即便会表露出一种跟他十分熟悉的

    表情。女人就是这么一种下等的生物,所以她们才能轻易地看出蒲生稔

    与其他普通男子并不相同。在感知自己获得他的青睐之后,她们便会产

    生一种自己比其他女人高出一筹才被选中的优越错觉。女人真是一种无

    可救药的生物。正因为心里抱有这种想法,他才会像和高中那些“不良

    少年”维持着朋友关系一样,享受着和女人的这种交谈。

    “……啊,没什么,我只是不经意间被你的指甲油吸引了,真的很

    漂亮。”

    蒲生稔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赞美是否发自内心。可能是我以前在哪里

    见过那种颜色的指甲油吧,他想。

    “咦?真的啊?这个可是我昨天刚刚买的啊。我觉得这个颜色太复

    古了,应该不怎么适合我……你觉得这个颜色怎么样,和我搭配

    吗?”女孩这么问着,往上翻了翻大大的眼睛,偷偷地看着蒲生稔。

    “我觉得这个颜色挺适合你的啊。不过你看我这个人,对穿衣打扮

    之类的事情没有一点感觉,所以我也说不太好。”蒲生稔摊了摊双手。

    “哪里,没有的事啦。你这件夹克挺有型的嘛。”

    很明显,女孩对我抱有好感。

    嗯,只要方法得当不出意外地进行,她应该很轻松地就能接受邀

    请。

    邀请?什么邀请呢?难道说我打算和这个女孩做些什么吗?做爱

    吗?难道说这个女孩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吗?

    “是吗?”蒲生稔笑着回应女孩。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浮现出的是

    自己抱着一丝不挂的女孩的场景,在这之前,他也曾几度以别的女人为

    主角想象这一场面,可是他一点感觉也没有。那可能是以往积累下来的

    经验在作祟吧。不管怎样,这个女孩身上有着一种连他自己也搞不懂的

    东西存在着,她就是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

    他探出身子,对着女孩的耳边轻轻说道:“下午你还有课吗?如果

    没课的话,我们去咖啡厅坐坐吧。”

    “咦?现在就去吗?……这样啊……人家还有一节宪法课呢。”

    “宪法课?那个新田老师的课吗?那种课不去上也没什么事。”那是赫赫有名的平时不点名,考试又容易的传说中的白送学分的课。

    女孩脸上泛起点点红晕,羞涩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蒲生稔很高兴,他此时此刻完全没有想到过他会亲手杀了眼前这个

    女孩。 5 二月 雅子

    二月初的一天发生的一件事让雅子唤醒了几个月前的记忆。儿子近

    来突然变得疏远她,连她的眼睛都不看上一眼。他经常晚上出门,出门

    之前要是问他一句去哪里,他也只会丢下一句“出去转转”之类的暧昧的

    回答。

    虽然雅子察觉到了儿子上述的一些变化,但她觉得可能是儿子有了

    女朋友才会有所变化。儿子今年二十岁了,已经长大了,早就过了无论

    什么事都跟妈妈汇报商量的年龄了。每当想到这里,雅子便会觉得很自

    豪,但时而又会感到一股喘不上气来的痛苦。这要是“青春期”的话未免

    有点太迟了吧?不过雅子并没有想太多。

    儿子自从升到初中以后,便开始不让她随便进自己的屋子了。一旦

    他发觉雅子趁自己不在的时候进屋打扫过了,便会怒火中烧。雅子知道

    这是男孩子青春期的特征之一,她在家长--教师联谊会(PTA)的讲座

    里学到过。讲课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子,号称是某某大学教育心理学

    副教授。雅子把她讲的内容都一一抄写到便贴纸上,细心收藏起

    来。“绝大部分的男孩子到了这个年龄之后都会精通自慰的方式。不过

    各位即便是发现了自己的儿子有这种行为也不要去责备他。因为这很正

    常,责备他们会让他们对此事抱有异样的罪恶感,这样反而对他们的成

    长不利。即便各位在自己儿子的房间里发现登有很多裸体照片的杂

    志”雅子清楚地记得,讲到这里时讲师像有意逗大家笑似的笑了,在场

    的各位母亲,包括雅子在内,也都跟着哧哧地笑了出来。“也请不要武

    断地认为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将要犯下性犯罪的苗头或者祸根,请和自己

    的儿子好好地沟通交流。当然了,如果各位觉得这种话当妈妈的难以启

    齿的话,也可以请爸爸来和孩子好好谈谈。总而言之,请各位不要把性

    视为禁忌之物,不要把性当做洪水猛兽就是了”

    那次讲座的大标题是“大大方方的性”

    雅子对儿子说,你只要自己收拾房间我就不进去打扫了。被她这么

    一说,儿子果然自己整理起房间来。从那以来,雅子几乎每天都趁儿子

    不在家的时候,仔仔细细地检查他的房间,小心谨慎地注视其中任何变

    化。讲座老师所说的那种“登有很多裸体照片的杂志”被藏在床底下,那

    是放满了旧书的厚纸箱子,里面装满了他小学时候最喜欢的植物图鉴、世界名作全集、旧教科书等等。雅子觉得儿子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实在是

    遗憾得很,而他同学朋友写给他的信她也大概都看过一遍了。为了不让

    儿子发觉,那些信她看过后立即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

    别说是性犯罪了,儿子的屋子里连一丁点不良行为的萌芽都没有出现过。如果那位大学副教授的话能让人相信的话,那么她的儿子真是一

    个正常得再也不能更正常的青年了。

    有段时间,雅子仔细调查过儿子房间里的垃圾桶,从里面的东西她

    得知儿子连续好几天都有自慰的行为。雅子开始还很担心儿子是不是有

    点不正常,但是冷静下来一算,儿子每周平均下来自慰的次数维持在两

    三次,也还算在正常的范围之内。雅子本来打算去问问丈夫,男人一周

    到底自慰几次才算正常,不过想了想觉得不太好意思,就没有开口。

    但是回想起儿子这几个月以来的各种举止,她还是隐隐觉得哪里有

    些不大对劲。

    儿子像是受到了什么威胁似的,看上去十分痛苦。明明这阵子都一

    直躲避雅子视线的儿子,有时也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连平时和儿子

    很要好的女儿也什么都不知道,看来他什么也没有和女儿说。

    但是雅子并不知道儿子到底为什么发生了变化。当女儿问她“哥哥

    最近是不是有点奇怪啊”的时候,她却条件反射似的回答道“大概是交了

    女朋友了吧。”

    女朋友吗?这是正常得没法再正常的事情了吧。儿子要是交了女朋

    友的话到确实是件好事,可是一旦向儿子询问此事,她觉得儿子除了说

    自己在交女朋友之外便不会跟自己说别的事情了。

    如果儿子交了女朋友,我这个做妈妈的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啊。雅子

    尽管疑虑重重,但还是强忍着把这种猜疑深埋在心底。

    儿子肯定是因为不好意思才不让女朋友把电话打进家来。对,肯定

    是这样。他觉得不好意思,不想让我接电话或者听到。所以才不时在夜

    里出去,一定是打公共电话去了。肯定是这样。电视里就是这么说的,现在有的高中生不是在电话亭煲电话粥一煲就是好几个小时嘛。这还是

    还真是晚熟啊,雅子心里想。

    但是雅子知道,她以上的这些想法完全是自欺欺人。二月三日的晚

    上---其实当时已经夜里两点前后的样子了,应该算二月四日---儿子当时

    是蹑手蹑脚偷偷溜进房间的。那之后她便在儿子房间的垃圾桶里发现了

    装有暗红色液体的塑料袋。

    而二月三日那一天刚好是连续猎奇杀人案件的第二件发生的日子。 第02章

    1 二月 樋口

    二月四日下午稍晚的时候,樋口以前的一位部下突然登门造访,樋

    口不由得感到了一丝讽刺,对方居然特地选择这一天---难道我昨天忘了

    撒豆子驱鬼了吗?不过说到撒豆子,我已经好几十年没有做过这种驱鬼

    的仪式了……

    “好久不见。”

    来人是野本警部,樋口在警局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警部补。如今,离职之后,樋口深深地感到自己被时光之洪流遗忘了。

    和野本一起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刑警,樋口招呼他一起进来,刚想泡

    茶接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家的茶叶已经用完了。在茶壶里放着的是不知

    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茶叶,早就没了味道。这种东西要是自己喝的话也

    就算了,拿出来招待客人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您不用费心,我们坐一会就走。”

    野本嘴上虽然客套着,但樋口过来一招呼,他便立即脱下外套,利

    索地把双脚塞进暖桌底下坐了下来。旁边年轻的刑警见状松了口气,也

    有样学样地钻进了暖桌。

    樋口看到两人大衣上附着的白色物体才知道此时外面正在下雪。这

    么说来确实如此,他恍恍惚惚地回忆起来今天早上外面确实格外安静,天气也比平日冷得多。

    “樋口兄,您还是老样子啊。”野本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发自内心的真

    话。

    “别瞎说了。”

    樋口最后一次见到野本的时候还是在美绘的葬礼上。樋口明白,虽

    然仅仅过去短短的半年时间,但和那时的自己比起来,现在的他不仅头

    发变白了,人也瘦下去一大圈,哪里称得上“还是老样子”。

    相较之下,过了这么多年,今年本该年近四十的野本却没有什么变

    化,和樋口离职的时候一个样。一双无法看透其内心的细长眼睛,极为

    顽固地紧紧抿着嘴唇。樋口想,和这家伙年纪差不多时候的我是不是也

    这样一副叫人畏惧的样子呢?

    “话说回来,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到这里来了?你是不是太闲

    了,没事来我这里慰问老兵来吗?”

    早就知道他们此次来访肯定和某件案子有关,不过樋口还是以轻快的口吻问道。即便是在警局工作的时候,樋口也没有因为念及旧情而特

    地去拜访过什么人,所以此时此刻他说出这种话来确也没有任何讽刺之

    意。野本好像也十分了解这一点,所以也没在冗长繁复的寒暄上面浪费

    时间。他开门见山地说道:“不好意思,今天我来当然不是为了那种事

    情---请问您认识一位叫做岛木敏子的女人吗?”

    野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句话并非疑问。他显然早就知道了樋

    口与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才会来此拜访。

    樋口抽出一支烟来刚要点上,听到这里他停住了。他来回看了野本

    和旁边的那位年轻的刑警,感到脊梁里有一股什么东西在往上蹿着。

    “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樋口并没有等他们开口回答,仅仅从他们的表情上就知道,敏子此

    刻已经不在人世了。既然连凶杀课的野本等人都开始了行动,那么毫无

    疑问,她肯定是卷入了一起重大的杀人案件里。

    估计是正月发生的那起猎奇杀人事件吧,那是警方最近特地为之设

    置起搜查总部的一起案子。她决不可能是那起案件的嫌疑犯,因此剩下

    的另一种可能便是---她此时此刻已经遇害了。

    “她……被杀了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年轻的刑警抢先问道。

    樋口慢慢地盯着年轻刑警的脸,刚才野本应该给他介绍过的,不过

    他还是想不起这个年轻人的名字来。

    野本狠狠瞪了年轻的刑警一眼,向樋口说了声“不好意思”。

    “警……啊,樋口兄,正像您说的那样,正月发生的那起案件,不

    知您是否已经知道了?”

    “……好歹我也会看报纸吧。”其实这件事的消息樋口不是从报纸上

    看来的,而是从八卦节目里看来的。不过樋口还是死撑着顾及他那点仅

    有的颜面,自称妻子美绘死后,他和以前的同事一个也没有联系过。

    野本点了点头,好像已经了解了个中情况。

    “岛木敏子,今年二十九岁,离异后一直单身,职业是护士。樋口

    兄的夫人---美绘女士住院期间,她正好在那所医院工作,我说的没有错

    吧?”

    樋口心中瞬间燃起了愤怒的火焰,但他马上判断出这并非野本本人

    想要问的问题,总算是成功地把这腔怒火抑制住了。

    “没错。她被杀了吗?能不能先把这个事情告诉我一下?”

    野本瞬间捕捉到了樋口眼中传来的恳求之情,他微微点了点头,说

    道:“今天上午十一点左右,我们发现她被人勒死在青山的一个宾馆

    里。她的乳房被利刃切下取走,下腹部也被挖掉了。”

    尽管樋口有所觉悟,大致预料到了会是什么样的一种状况,但是当他听野本说完后仍然无法掩饰心中的不平。

    这不可能!

    樋口实在无法将前几天还身穿白色护士服脚步轻快的岛木与一具被

    人切割的死尸联想到一起。他双手颤抖着以至于无法顺利地为自己点上

    一支平复心情的香烟。樋口感到十分痛苦,他嘴里发出一阵不悦的声

    音,猛地将还没有抽过的香烟按进烟灰缸。

    野本沉默地注视着樋口,他在观察樋口的反应。

    樋口率先打破沉默。

    “勒死?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吧?正月的那起案子也是勒死的是

    吗?……还有,那个案子里的受害者,不是只有乳房被切除了吗?”

    “这两个问题的回答都是Yes。大概是凶手的手法逐步升级了吧。现

    在虽然物证还没有出炉,但是毫无疑问,这两起案件是同一凶手所为---

    -怎么样?您满意了吗?那么请回答我的问题吧。”

    樋口本来还想多问几句,但还是点了点头,挥手主动让野本先问。

    “那么,请您说明一下您与受害者岛木敏子之间的关系吧。”

    野本的提问让年轻的刑警迅速掏出笔记本来,不过在野本眼神的制

    止下,他只好又悻悻地把笔记本收了起来。

    “……她……岛木女士,当然,我和她是在美绘住院的时候认识

    的。那时我深受她的照顾。当时,美绘……美绘去世的时候,她给了我

    很大的安慰。有时她会在休息的时候过来我加给我做饭。她就是一位陪

    我说话聊天的朋友,仅此而已。”

    “你们之间有没有性关系?”野本问出这句话的一刹那,樋口从他的

    眼中看到了些许的犹豫。

    “别胡说八道了!我说过了,我们只是聊天说话的朋友而已,这个

    世界上有哪个女孩会高高兴兴地向我这种老头子投怀送抱?我只是把她

    当做一个自愿来照顾老人的志愿者之类的人罢了。你知道吗,丧妻的男

    人在妻子死后的一年之中死亡率异常地高,女人在丈夫死后,反而能活

    得更长。而男人正好相反,不仅病死的多,自杀的也特别多。这些你知

    道吗?她这方面一直都对我特别留心。”

    “志愿者?”年轻的刑警突然大声叫嚷起来,“你在这开什么玩笑!

    你知道她可是---”

    野本赶忙打断年轻刑警的话,说道:“你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

    么时候?”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但是由于问得太突然,以至于樋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来回看了看两位

    刑警,舔了舔嘴唇说道:“昨天……就是在昨天。”

    樋口感到了一股发自自己骨髓深处的疲劳。在医院工作的岛木敏子怎么看也是一个没有任何有趣之处的工作

    狂。与其说她是一位温柔的白衣天使,不如把她说成是一台沉着冷静

    的“护理机器人”才更为恰当。敏子绝对不会犯下任何的工作失误,但是

    她也不会为任何病人的死亡流露出一丝的感情。

    当美绘还多少有些精神的时候,夫妻两人经常拿敏子来开玩笑,那

    是一种“如果是她的话,这个时候说什么呢”的笑话游戏。

    提问:“当她为男性患者剃下体的体毛时,患者要是勃起了,她会

    说什么?”

    回答:“勃起度百分之九十八。建议速速自慰射精来缓解。”

    美绘听到这种黄色笑话的时候,起先会皱皱眉头,不过到了最后还

    是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如今想起来,那应该是最后一次看到美绘如

    此真心的笑容了---可恶,难道除了讲讲黄色笑话逗她笑之外,我对她就

    再也做不了别的了吗?

    在妻子美绘死后前来家里拜访樋口的岛木敏子和原来医院里的那

    个“护理机器人”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面对敏子对他细心的照顾和默

    默的安慰,樋口感动不已。当她第三次迈入樋口家门的时候,他竟不自

    觉地潸然泪下。

    但是事情的发展并不总有像电视剧情节那样的好运气,即便让他人

    看到自己心里的泪水,悲伤的情感却不会就此远去,痛苦的伤口也不会

    就此愈合。樋口的内心不过是对敏子的再度出现有所期待罢了,对他那

    像沙漠一般的生命来说,敏子即使不算是一块绿洲,也确确实实成了他

    对外界唯一的兴趣对象了。如果不是敏子每次的到来给樋口那无声的世

    界带来的那些声音,樋口定然会在电视剧发出的声音之中慢慢疯掉的。

    此外由于樋口一点也不会做饭,加之又提不起精神出去吃饭,要不

    是敏子每次一来就先给他预备好几天份的咖喱,做几个家常菜给他留

    好,樋口估计早就因为营养失调而被送进医院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像我这样的老头子可以在世上苟且偷生,而敏子和

    美绘却失去了她们美丽的生命?

    老天啊,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2 去年 稔

    她说她叫江滕佐智子,是文学院的一年级学生。蒲生稔谎称自己是

    文学院的研究生。当她们进入校园门口的咖啡厅---其实这是一家平时只

    有男人聚集聊天的普通蛋糕店而已---找好位置坐下时,他便开始马不停

    蹄地对她刨根问底起来,他想知道和她有关的一切。

    他觉得这么做或许能在她身上发现她对于自己特别的地方。

    “你打算选哪个专业啊?”

    “我想我可能会选哲学吧,嗯,其实我还没有想好呢。”佐智子有点

    不好意思地说,“哲学果然和我这样的人不搭调吧?”

    蒲生稔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哲学啊,那么就是和我一个专业啦。我现在正在研究尼采呢。”如

    果是尼采的话,就算对方抛过来几个问题,自己也还是有信心把话题继

    续下去。不过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面前送上来的

    南瓜派的女孩并没有追问下去。

    “啊,了不起,尼采啊---那我也选尼采好了,难得我能这么幸运认

    识一个像你这样的尼采权威呢。”佐智子献媚似的向他笑了笑。

    真是个笨蛋!这个女人和其他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就算在这家伙的

    脑袋里仔细寻找,估计也不会有一丝一毫让我感兴趣的东西。说到底,我还是被这个女人的身体所吸引了,难道不是吗?嗯,试试约她出去,约她去宾馆。在那里,我要好好地探究她的肉体。

    佐智子的红唇微微张开,把南瓜派一块一块地塞进自己的小嘴里。

    蒲生稔注视着这一切,当他看到她那犹如软体动物般蠕动着的湿润的舌

    头时,他发觉自己的那个再度硬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蒲生稔舍弃了所有的演技:“今晚,你陪陪我吧。”

    她恶作剧般笑了起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下午四点,他们乘坐出租车向池袋驶去。蒲生稔其实有车,不过今

    天没有开出来罢了。要是直接去大学附近的宾馆的话,很有可能被熟人

    撞见,难得对方有这个意思,总不能带着人家坐电车过去吧

    他们到池袋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这让蒲生稔放弃了慢慢品酒打

    发时间的念头。他们走过熙攘的人群,穿过霓虹亮起的街道,当看到第

    一家爱情宾馆的时候,他便拉着她走了进去。

    “天色明明还这么亮呢……”虽然嘴里这样抱怨着,但是她并没有抵

    抗几下便顺从地跟着他走进了爱情宾馆。

    宾馆的墙上陈列着每个房间样式的照片供客人挑选,空着的房子亮

    着提示灯,旁边则有按钮。似乎这个酒店里所有的房间都空着,看来这家宾馆的系统是客人自己选择房间,只要按下按钮就可以打开房间了。

    酒店的大堂里并没有任何服务人员,来开房的客人当然不用担心会被谁

    看到了。

    “哎呀,不知道有没有旋转床可以用啊……”蒲生稔话音未落,手臂

    便被她打了一下。

    “真是讨厌,你个色鬼。”

    蒲生稔选了一个普通的房间,这是一个位于三层的房间。两个人乘

    着狭窄的电梯上楼,找到了他们选的那个房间。蒲生稔的心跳开始不断

    加速,以至于他有些担心会被一旁的她听到。

    进门之后,佐智子十分好奇地开始左看右看参观房间,把应该装着

    教科书以及笔记本的背包一下子扔到了床上。她在卫生间和浴室转了一

    圈,然后又转了回来。

    “什么嘛,没有什么特别新奇的地方啊,真无聊。”

    这间房确实极为普通,和一般的宾馆没什么区别。硬是要说有什么

    特别之处的话,也就是浴室稍微宽敞一点,还有床单和墙纸都是彩色粉

    笔画的色调。另外床正上方的天花板也没有特地装上镜子。

    蒲生稔锁上门,把夹克脱掉搭在椅子背上,佐智子则假装没有看见

    他的行为。

    “我突然想喝点东西了。你要不要来点啤酒?还是其他什么东

    西……”

    “啤酒就行了。”他应声道。

    蒲生稔觉得自己的喉咙干得直冒火。

    这间房子是一个密室。在这个密室当中,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事。

    不用说做爱了,就算来一点SM的行为,这个女孩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怨

    言吧。

    因为她是自愿跟我进来的。

    两个人坐在床上喝着刚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听装啤酒。蒲生稔注视

    着女孩那雪白的脖子。女孩痛快地喝着啤酒,脖子慢慢蠕动的样子,让

    他联想到爬行类动物的腹部。蒲生稔的下腹部也慢慢地鼓胀到了再也隐

    藏不住的程度。

    “我们听点音乐吧。”蒲生稔故意说道,想掩饰一下自己的兴奋。他

    朝四周看了一下,发现在床边有操控影碟机和电视之类的按钮。他看了

    看说明书,原来这个也能用来放音乐。

    “你想听点什么?嗯,让我看看,这里有轻音乐、日语流行歌曲、西洋流行歌曲、古典音乐……听哪一种?”

    “嗯,听日语流行歌曲好了。”

    他按下按钮。本来以为是那种吵闹的音乐,没想到传出来的却是那种歌颂爱情、表达思慕之情的抒情歌曲。他把音量调高到两人必须在耳

    边说话才能听到的程度。

    他轻轻地用手搂住她的肩膀,而她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喝着

    啤酒。

    两首歌曲之间的空当,她十分高兴地叫了出来:“啊!是这首歌

    啊,这是我最喜欢的歌了,你知道吗?这个可是冈村孝子的歌哦!”

    “我没听过。”他回答道。

    蒲生稔有点粗暴地把和着音乐节奏哼着歌曲的女孩压倒在床上,女

    孩手中的听装啤酒掉在了鲜红的地毯上,罐子里剩下的啤酒洒了出来,在地毯上染出一片黑色。

    女孩开始装出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但随后便憋不住笑出声来。蒲

    生稔对她抱以微笑,然后十分理所当然地把两手的拇指放到她雪白的脖

    子上开始用力。虽然没有声音,但手指上却慢慢传来了类似软骨骨折般

    的感觉。

    冈村孝子宛如天籁般的歌声在整个房间里回响着。

    请不要放弃你的梦想

    最爱你那充满生气的火热眼神

    女孩发出了一声宛如牛蛙的惨叫,双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伸出床

    外的双脚也开始挣扎着乱蹬起来,床垫的弹簧嘎吱嘎吱地发出刺耳的噪

    音。蒲生稔听不太清楚歌声,开始变得烦躁起来。

    她那两颗即将迸出眼眶的眸子里浮现出的静脉般的天蓝色竟然是如

    此鲜艳美丽;她那一头随着身体挣扎扭动而四散飘浮的青丝仿佛海草在

    大海中一般随波飘荡。

    蒲生稔陶醉在这美丽的景色之中,进一步把全身的体重压到佐智子

    身上,她柔软的身体深深地陷入弹簧床之中。

    你选择的一切我都愿意相信

    在远方一直等待着你

    虽然这首歌以前在哪里听到过,但是蒲生稔却从来没有想到这首歌

    能如此打动他的心弦。应该说,在今天听到这首歌之前,他从来没有因

    为听到动人的爱情歌曲或者看到电视剧的感人情节而感动过。

    女孩的指甲透过蒲生稔的法兰绒衬衫,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伤

    口。蒲生稔看着从伤口淌出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慢慢地流下。当他手上的

    两条长长的红色印记流过他的手腕,顺着他的手指进一步侵占到女孩白

    净的脖子上的时候,女孩也随之停止了一切抵抗。

    女孩刚才那不知藏在哪里的细长的舌头,如今从双唇之间滑了出

    来,横垂在嘴边,犹如一个大大的问号。那仿佛是女孩用她生命最后的

    力量做出的行为艺术,在向蒲生稔追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蒲生稔不经意地和着音乐的旋律,小心翼翼地解开她衣服上的纽

    扣,一件一件地取下来,直至看到她裸露的胴体。

    “因为我爱你啊。”

    他的声音因为感动而颤抖着,这是蒲生稔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发自内

    心的告白,他再一次深情地对她说:“因为我爱你啊。”

    蒲生稔把脱下来的衣服仔细叠好,整齐地放在椅子上。接着又把她

    的鞋子以及内衣脱掉,于是,女孩回到了她出生时的状态。

    她死的时候又回到了出生时的状态。

    以出生时的状态死去,这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事情了吧,蒲生稔

    想。

    当蒲生稔把女孩的躯体摆放到床的正中央时,他再也忍受不住了。

    他强忍着兴奋,慢慢脱下身上的衣服。刚才的那首歌曲已经放完,换成

    了别的曲子,不过之前的冈村孝子的歌声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不

    断地回旋。

    仿佛这个女孩跑进了我的心里,在那里为我歌唱着。

    蒲生稔脱掉内裤,迅速地躺在女孩身边。他的阳具勃然傲立着,以

    至于胀得发痛。

    女孩的身体急速地失去血色,红润的身体慢慢变成青黑。但他一点

    也不在意这些。他的右手抚摸着女孩的腹部,温柔地一点一点向上探

    去。他用双手抓着那对比想象中还要丰满的乳房,使劲地揉搓。他深情

    地吻着雪白的乳房,然后又含住了粉红色的乳头。

    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给予过别人的温柔。

    女孩被他双手所碰触过的部分慢慢失去血色,再也无法回复。

    他吻遍了女孩的全身,用手和舌头爱抚着她

    但是好冷,真的好冷。

    “让我来给你暖和暖和吧。”他趴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他趴到女孩身上,右手伸进她的两腿之间,用力把她的双腿分开。

    他用手指摸索到她的性器,把自己的性器塞了进去。不知道是因为女孩

    生前分泌出的爱液,还是死后的肉体受到了他的爱抚,蒲生稔感到里面

    十分湿润、温暖。

    原本就在爆发边缘的他,在刚刚插入到最深之处的时候就忍不住一

    泄而出。数亿火热般的生命冲进了她那已然死去慢慢冷却下来的身体当

    中,这样的光景让蒲生稔的脑髓都为之震撼。

    这才是真正的做爱。

    蒲生稔至今为止经历过的那些,不过是一些为了模仿这真正的做

    爱、在“爱”的名义之下进行的相互间的自慰罢了。现在他总算知道了,性只不过是一种杀人的寓意。被侵犯的性就如

    同被扼杀的性。男人因为爱才去爱抚女人的身体,去舔舐它,去轻咬

    它,有时会粗暴地让它感到疼痛,最后再用男人的长枪深深地刺入女人

    的内脏之中。

    男人就是为了杀死女人、贪食女人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他再一次慢慢地爱过了这个用浑浊的眼神望着墙壁的女人,然后才

    不舍地离开宾馆。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爱这个词在今天以前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就算存在

    也没有特地去和别人讨论的必要---但今天他所知道的爱,则是一种他想

    去歌颂的爱,忍不住想去和别人分享的爱。

    这是一种真实的爱。

    爱人者,世界也会因你而不同。蒲生稔之前绝对不会认为这句话是

    对的。

    银杏树林立的街道被夜色中的霓虹灯染成彩色。蒲生稔走在大街

    上,如迷路的小学生一般左顾右盼。直到昨天---确切地说是刚才---他本

    来很蔑视的那些过往的街头男女,此时此刻在他看来却是如此可爱,就

    连花花绿绿的霓虹灯也不知为何也变得让人如此心旷神怡。

    自从来到人世之后就包裹在他身上的那个半透明的薄膜已经裂开,他终于可以脱身而出,尽情地享受着这种如获新生的新鲜感。肌肤所感

    受到的秋风落叶,混杂着烤鸡肉的味道的秋天气息,每当有人进出就能

    传入耳中的弹子球店的喧闹声。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生命与爱的证明。

    视觉,听觉以及嗅觉---蒲生稔所有的感官系统都受到近乎疼痛的刺

    激,好像他的神经的临界值也都下降了许多。

    他甚至对自己的亢奋有些惊讶,难道是因为脑垂体什么的东西分泌

    出了某种物质才让我进入了这种状态吗?

    但是直到他搭上电车,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到家里,这种兴奋

    感仍然没有消退。蒲生稔确信,他已经获得了重生。就连妈妈那平日里

    听起来让人厌烦的唠叨---“今天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啊?”---都无法破坏他

    那高亢的情绪。

    但是,为什么那个女孩---此时此刻他已经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了---为

    什么她会如此吸引我呢?

    蒲生稔在内心的深处不断地寻找着这个答案 3 二月 雅子

    自从雅子觉得儿子的行为有些古怪的时候开始,她又恢复了对儿子

    房间垃圾桶的检查,并且偷看他与朋友往来的信件。虽然自从儿子上大

    学之后她就几乎没有再做过这种事了,不过既然儿子有了女朋友,那么

    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有权利知道对方的名字以及背景之类的信息。

    丈夫察觉到了她的行为,对她说:“孩子都是大人了,你别老干那些无

    聊的事好不好?”就算丈夫这么说她也听不进去,当然也不打算就此打

    住。雅子虽然没有反驳丈夫,但是却不想让这个满脑子只有工作的男人

    对她教育孩子的事情指手画脚。

    我爱我自己的孩子。你呢?

    她好几次都忍不住想用这句话质问丈夫。

    我为了我的孩子们,保护他们在这个世上不受伤害以及诱惑,而你

    又做了什么呢?

    当她从性教育的讲座回来之后与丈夫交流对孩子教育的心得时,丈

    夫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当她因为学校旁边设置了有色情刊物的自

    动贩卖机而去参加刻意活动要求撤去机器的时候,丈夫却来了一句“那

    种书有什么不好的啊,又没什么关系”。雅子听到这句话后终于忍不住

    冲着丈夫吼了一声。

    “这话亏你说得出口,你自己亲眼看看那种东西去啊。低俗、下流

    到不堪入目!”不过她并没有说她在儿子的房间里发现了这种低俗下流

    到不堪入目的东西。雅子一直强迫自己忘掉儿子看那种杂志的事,强迫

    自己忘掉自己偷偷摸摸地在儿子屋里发现那些杂志的事。雅子坚信,只

    要做好平时对儿子的教育,这些一本两本的低俗杂志不能歪曲儿子的心

    灵。

    “就算没有亲眼看见我也大概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不说这些了,能让我去洗个澡不?”

    虽然雅子一直都没打算靠丈夫来教育儿子,但自从那件事之后,除

    非是特别严重的,雅子再也没有和丈夫谈起过有关儿子的任何事情。

    雅子和丈夫之间也很久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了。自从公公去世之

    后,他们就开始睡在不同的房间里,简直和分居没什么两样。

    于是时间到了二月四日。

    由于考试的缘故,蒲生稔直到吃完午饭才出门。雅子则到了下午两

    点左右才又偷偷摸进儿子的房间。

    雅子夫妇在给儿子零用钱方面绝不吝惜,从来没有在金钱方面亏待

    儿子,因此儿子的房间里摆满了高档的电子器材。儿子自己专用的立体声音响自不必说,录像机、电视机、连能播放镭射唱片的八厘米摄影机

    都有。当那个杀害女童的连续杀人犯被捕时,雅子确实受到了很大的震

    撼。不过就她对儿子的调查来说,儿子对恐怖电影没有特别的爱好,对

    幼女也不感兴趣,应该没有恋童癖的倾向。

    我的孩子绝对不会干出那种事情来,绝对不会。

    儿子的床是一张黑色的钢管床,那是他上大学之后才给他新置办

    的。好像儿子趁着换床的时候把床底下的那些杂志连同旧书也都一气处

    理掉了,地板上只散乱地摆放着一些刊登有清纯裸照的旧杂志。不过让

    雅子放心的是,这些东西都是儿子高中毕业以后新买的,显然儿子对以

    前的那种下流东西已经不感兴趣了。不管那些著名的老师怎么一遍一遍

    地说“不用担心”,雅子确信,那些色情的东西对多愁善感的孩子肯定没

    有任何好处,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让他们看到那些东西。

    儿子现在每个星期最多自慰一次,有时候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雅

    子也不知道这是否代表着儿子已经和女朋友开始发生了性关系。她就像

    一个想要找出丈夫不忠证据的妻子一样,每次都会在晚归的儿子身上闻

    闻嗅嗅,但是别说是香水和香皂的味道了,就连一丁点和女性的体味靠

    边的味道也没发现。

    雅子环视着儿子的房间的边边角角,每一处似乎变动过的地方她都

    绝不轻易放过。德语的字典和教材放在原本是暖桌的黑色桌子上,因为

    屋子里现在铺上了三块榻榻米大的地毯,还装上了空调,所以儿子即便

    是在冬天也不用躲进暖桌里面,而是直接把它当成书桌来使唤了。之前

    他用了九年的书桌在他升入高中的时候就扔了,空出来的位置现今摆上

    了电子影音设备。房间里仅有的书架上摆着额大多是漫画,不过教科书

    和单词书却也占了大概一半的空间。虽然听说最近很多大学生都没有读

    书的习惯了,不过雅子觉得自己的儿子比起他们来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雅子把屋子里的东西都仔细看过一遍后,开始检查起屋内唯一的一

    个垃圾桶来。这是个不锈钢的垃圾桶,比起一般的垃圾桶来说,算是高

    的了。为了平时处理垃圾的时候方便一点,垃圾桶内被套上了黑色的垃

    圾袋。垃圾桶里最上面的部分是书店的纸袋,然后是被撕开的透明塑料

    纸,像是录像带或者磁带外面包着的那层东西,最后还有一个被团成一

    团的卫生纸。雅子捏起那团卫生纸,正打算像往常一样检查一下是否有

    精液的痕迹时,垃圾桶内的一包黑色的塑料袋引起了她的注意。

    因为一会要把这些垃圾按照原来的样子复原回去,雅子便仔细地记

    住了垃圾的摆放顺序,随后拉开了塑料袋的一角。果然,不出雅子所

    料,垃圾袋里面还是一个垃圾袋,和她平时买回来放在厨房的那种一模

    一样。雅子取出这个小袋子仔细观察,发现袋子底下积留着一些不明液

    体。她小心翼翼地找到塑料袋的开口,谨慎地防止里面的液体流出来。她打开袋口,向里面看去,一阵刺激性的金属臭味扑鼻而来。

    这气味实在是令人窒息,雅子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

    这个味道我知道。这个味道我太熟悉不过了。

    雅子慢慢地把左手伸进塑料袋的开口中,用手指在袋子的内侧触摸

    了一下点状液体,然后又小心地把手掏出来仔细查看。这是颜色有点发

    黑的液体,是血。没错,错不了,就是血。这个袋子里装着血液,或者

    是含有血液的什么东西,有可能是猪血,也有可能是鸡血。但可以确定

    的是,这个绝不是人血。在我儿子的房间里怎么能有个装着人血的袋子

    呢?绝对不可能。这个绝对是动物的血。可能是儿子瞒着家里人去和朋

    友搞了个烧烤派对什么的吧,然后血从装着肉的包装纸里渗了出来,这

    也是常有的事嘛。

    想着想着,雅子觉得脚下一阵发软,双脚不由得开始颤抖,以至不

    能站立。

    我的天啊,那孩子……我的孩子,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第03章

    1 二月 樋口

    岛木敏子虽然住在医院提供的宿舍里,但是据说她的双亲依然健

    在,至今还住在江东区龟户的老家里。因为不知道遗体什么时候会被送

    回来,敏子的家里似乎还在按照敏子去世当天的样子办假通夜(死者死

    去当天,家人和亲属一起守灵。与之相对,“本通夜”是指守灵的第二晚

    和第三晚以及送葬前夜)。因为樋口住的地方在西葛西,所以过了荒川

    之后,立即就能抵达龟户。虽然作为一般的朋友,他只要参加葬礼,向

    对方家属说一声“请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就足够了。但是他是个退休的刑

    警,总觉得自己有义务向痛失爱女的对方父母说一点安慰的话。只是他

    却完全不知道应该向对方说些什么。

    樋口犹豫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先去拜访试试。时间到了晚上六

    点,他直起沉重的腰背,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西服穿上,在外面再套上一

    件灰色的旧外套,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

    面对受害者的亲属,对于任何刑警来说都是件苦差事。这也是樋口

    最不擅长的事情之一。面对受害者的家属不比出席友人或者亲戚的葬

    礼。不速之客、不讲道理的闯入者、随意打探受害者以及家属的隐私、毁坏坟墓、解剖尸体、把遗体放到验尸台上用显微镜窥视的男人们---这

    些都是樋口所体会到的受害者亲属的痛苦。

    但是,岛木敏子应该算是樋口的朋友,就算说是他的恩人也不为

    过。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我还是如此害怕与敏子的家属见面?这简直

    就好像……好像我自己还是一个刑警一样?我现在不用向他们问那些伤

    害他们感情的问题了,他们也不会责问我为什么必须解剖的原因了,我

    只需要向他们表示哀悼,表示出我想分担他们身上因为敏子英年早逝而

    带来的悲伤,表示出对没有踪影的犯人的愤怒之情,这样就好了。

    不就是这样简单的事而已嘛。

    樋口一边安慰着自己,不知不觉当中到达了敏子的老家“岛木屋点

    心本铺”。樋口之前听野本提起过,敏子的父亲原来是个职业日式点心

    制作师。

    下了出租车,天空中又一次飘起了雪花。樋口付了车钱,脱下大

    衣,抬头看着这家点心店。这是一间位于商业街尽头的独立的日式建

    筑,比他想象当中的还要气派。屋顶的下面挂着这家店的木制招牌,从右到左写着“岛木屋点心本铺”几个大字。店门虽然很大,但是现如今已

    经是大门紧闭。樋口想找到能绕进去的道路,就往右边走去。走了大约

    一百多米,便看到了一排被外墙隔开的房屋,他接着又往左转进一条狭

    长的通道,再左转,又往回走了大概一百多米。

    樋口看到两辆警车停在屋门口,立即明白他找对了地方。这时候天

    色已晚,气温也越来越低,但还是有那么两三个家庭主妇站在路边,盯

    着警车车顶那闪烁的红灯在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旁边站着两位警察,他们穿着当地辖区的制服,两只手不停地摩擦着西裤,靠着警车的车门

    嘴里吐着白色的哈气。

    樋口朝玄关方向走去,其中一个警察立即站起来开口问道:“你来

    这里有什么事吗?”

    “去世的大小姐是我认识的友人。”樋口一边答道,一边琢磨着身上

    是否带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不过看起来现在并没有这个必要了。

    警察向樋口鞠了一躬,好像在表示哀悼,便示意让樋口进屋。

    站在玄关外的石板上,面对眼前灯火通明的屋子,樋口突然觉得有

    点不知所措。

    果然 我今天不该过来,樋口想。此时他的眼前已经浮现出了一幕

    场景:敏子的父母以及赶过来确认讣告的亲友们无法控制住情绪,一个

    个失声痛哭起来。他们可能都不知道我与敏子的关系。今天又不是告别

    仪式,像我这样的老头子突然跑过来,他们会怎么想呢?敏子遇害之前

    曾经来过我家,她的家人们会如何责问于我?就连野本都不得不想到那

    种可能性,他们又怎么不会顺理成章地认为我与敏子之间有着特别的关

    系呢?

    今天果然是不该过来的,樋口挣扎于这种悔恨当中。正当他打算就

    此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注意到外面的警察此时此刻正在用异样的目光看

    着他。樋口之前在警局没有见过他,他应该不知道樋口从警局退休的事

    情。为了不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质询,樋口暧昧地和他点了下头,随即

    抬头看了看阴暗的天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樋口慢慢拉开有点卡住的拉门,拉门发出了一阵不小的噪音。

    大约有十几双鞋子杂乱地摆放在玄关前的水泥地上,眼前出现了一

    扇木质屏风,表面很光滑,木质纹路清晰可见。地上那堆鞋子里面,有

    好几双污垢不堪、鞋底磨损严重的皮鞋,樋口一看便知道那些是刑警的

    鞋子。想必他们是为了调查敏子的照片以及遗物而来的吧。樋口没有来

    过这里,所以也就不知道这个屋子里究竟住了多少人,只能下意识地推

    断。

    一位年近半百的老妇人绕过屏风,跪坐在走廊上对樋口的到来点头

    致谢。老妇人身穿羊毛衫,就年龄来看,应该是敏子的妈妈。虽然老人的眼里没有明显哭过的痕迹,一举手一投足之中也颇为沉着冷静,但樋

    口心里很明白,这是一个人受到打击后特有的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

    “敝姓樋口,您或许听说过我的名字,平日里蒙您家小姐多方照

    顾,今日小姐突然撒手人寰,在下深感悲痛,实在不知道……”

    樋口十分努力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但是当他注意到对方用稍显恍

    惚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樋口先生……你就是那个樋口先生吗?那个之前干刑警的那

    个?”老妇人问

    挡住樋口视线的屏风后面是起居室,里面传来了强忍的抽泣声,混

    杂着在榻榻米上行走造成的摩擦声,还有衣服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

    “是我,不过我早就已经退休了……”

    他的话突然被带着些愤怒以及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清晰语调打断了。

    “请您回去吧。”

    樋口一时间哑口无言,他注视着老妇人。她的一头短发里面零星散

    落着缕缕白发,头发烫成大大的波浪。嘴巴和鼻子的轮廓分明,很适合

    她圆圆的脸型。但是同样大小适宜的双眼现在却正在死死地盯着他。樋

    口在进门之前虽然莫名地对这家人感到害怕,但是却从来没有料到真正

    见面的时候对方竟然如此仇视他。此时此刻,樋口感到犹如被当头泼了

    一盆冷水一样。

    “呃,不,那个,我只是想……”

    另外一位女性似乎是感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而赶了过来,樋口刚想辩

    解一下,却被她的出现吓了一跳。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女性,脸型也是圆

    的。很明显,她和刚才的那位老妇人有着血缘关系。年轻女性个子比老

    妇人高了不少,虽然长相上和老妇人差不太多,但是她明显地可以归入

    到美人的行列里。不过,樋口并非因为外表这种肤浅的原因才感到惊

    讶。

    事实上,樋口在刚才的一瞬间产生了错觉,因为她和敏子长得实在

    是太相像了,在那一刹那,岛木敏子简直就像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一

    样。

    “请问您是哪位?”她对樋口轻轻点头示意,然后在老妇人的耳边用

    樋口都听得到的声音耳语了几句。

    老妇人依然恶狠狠地盯着樋口,又说了一遍:“总之请您现在就回

    去吧。现在我们家里很忙……总之还是请您回去吧。”

    “妈妈!您这话太失礼了……”

    樋口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位年轻女性原来就是敏子的妹

    妹。敏子确实曾经和自己说过有个相差五岁的妹妹。樋口静下心来盯着

    她仔细打量,马上就不费力气地在她身上发现了异于敏子之处。妹妹的头发是长长的直发,脸蛋也是圆圆的,多少还带着些稚气。比起敏子

    来,妹妹长的更像她们的母亲。相较之下,敏子看起来则更敏感,更容

    易受到伤害。

    樋口在他们母女两人吵起来之前抢先说:“我明白了。我实在是不

    应该来打扰,那么……我还是改日再来吧,告辞了。”

    没等她们开口,樋口便转身退出玄关,鞠躬致敬后便关门走了出

    去。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不知道是因为遇到了敏子的那个长相颇

    似她的妹妹,还是因为遇到了她的那个不讲道理的母亲。樋口踉踉跄跄

    地走在无人的大街上,一阵轻微的疼痛感让他不由得用手按住了胸口。

    或许是内心的脆弱让身体也跟着变得虚弱,或许是人上了年纪,身

    体变弱,连心理也变得脆弱不堪。樋口走在无人的马路上,刺骨的寒风

    直接地打在他的脸上,花瓣般的雪花贴在他的大衣上消融飞逝。樋口遮

    着脸,慢慢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当他转过弯走到大街上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叫喊声,有

    个女人一阵小跑追了上来。

    “请等一下!……对不起,请稍微等一下!”

    樋口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追来的女人跑到他的面前,原来是敏

    子的妹妹。她跑得很急,嘴里不断的呼出大口大口的白色雾气,可能因

    为出门的时候太匆忙,所以没有来得及在黑色的毛衣外面披上一件大

    衣。脚上穿的也是拖鞋,在快跑到樋口眼前的时候还差点摔上一跤。樋

    口和敏子的妹妹面对面站着,此时樋口才发现原来她比自己要稍微高一

    点,而敏子要比他矮的多,也就是说这对姐妹中的妹妹比姐姐要高上不

    少。

    “你有什么事吗?”樋口待她气息平缓了一些后问道。

    “您就是……您就是樋口先生吧?”她喘着粗气,咽了一下口水开口

    问道。

    “我是樋口。你是敏子的妹妹吧?”樋口的话刚说完,女子好像吃了

    一惊,连忙点头。

    “……我是。我叫岛木薰。”这时,她好像刚刚意识到外面正在飘着

    雪花似的,抬起头仰望着天空,身体微微开始发抖。

    “能不能……外面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耽误您一点时

    间,可以吗?”她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樋口的脸庞。那是一种不知道伤

    害为何物的纯真的眼神,樋口想,这和敏子的眼神不一样,敏子从来不

    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人。

    “……关于你姐姐的事情吗?”

    “是的。”

    “我倒不介意,不过令堂不是很看不惯我吗?”樋口漫不经心地加上后半句话,想探听一下她是否知道这股厌恶的由来。

    岛木薰带着歉意回答道:“您别看我妈妈很镇静的样子,其实她受

    了很大的打击心绪很乱。所以,真的对不住您了……您走出这条街后往

    左一转,就会看到一家咖啡馆,名字叫做EL.NED,请您先去那里等我

    一下好吗,我稍后就来。”

    樋口点了点头,岛木薰随即转身一路小跑回了家。

    樋口很快就找到了她说的咖啡馆。这家咖啡馆不算很大,吧台上的

    座位大概有五到六个,另外还有三张可以坐四个人的小桌子。店最里面

    的那张桌子能玩麻将的电子游戏,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正坐在那里

    全神贯注地玩着,全然不顾手边的咖啡。樋口找了个离入口最近的位子

    坐下,点了一杯热可可奶。

    他刚喝了一口热得烫嘴的热可可奶,岛木薰就走了进来。这回她披

    上了一件大衣,脚下也从拖鞋换成了一双正式的鞋子。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她深深地向樋口鞠了一躬,面对他坐下,点了一杯奶茶。岛木薰没有继续开口,只是低着头陷入了沉默,樋口见

    状干嘛抢先说道:“……真是的,实在是太不幸了。我也不知道对你们

    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才好。或许你可能早就知道了吧,我之前是个刑警。

    死人的场面我见识了很多次,也有好多次不得不和受害者的亲属打交

    道,但是我鞋子还是不明白和受害者的亲属到底该说点什么才好。我跟

    有的受害者的亲属说我肯定能抓到那个犯人,可是最后却没能抓到。我

    真的……真的不知道对你们说些什么才好。”

    樋口说话的时候,岛木薰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

    岛木薰等樋口说完,便提出了一个让他很意外的问题。

    “我姐姐……您爱过我姐姐没有?”

    开什么玩笑。樋口差点脱口而出,不过最后又把话压住了,因为他

    知道,这句话一定会让她伤心不已。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我和你姐姐之间绝对没有……”

    岛木薰激动地摇了摇头,将他的话打断。

    “我知道,你们之间不是……不是那种关系……可是,您大概早就

    察觉到了吧,我的姐姐……她一直对您……她一直爱着您。”

    樋口呆呆地望着岛木薰。敏子的模样在她的脸上浮现出来。大概敏

    子也会偶尔用现在薰这样的表情---一种难以言表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吧。

    樋口一边喘息着,一边说道:“怎么可能呢?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吧。

    你姐姐只是在同情我而已,大概那只是作为一名护士单纯的责任感而

    已。”

    “请您不要再这么自欺欺人了。什么责任感,为什么姐姐只对你一

    个人,只频繁地照顾你一个人呢?姐姐早就注意到了,你大概不会接受姐姐的这份感情的,但是尽管如此,姐姐还是愿意守护在你身旁。”

    确实是这样。我只不过是利用了敏子的这份感情,只顾着自己的利

    益,对她任性而已。樋口曾经一瞬间把她当做自己和美绘所生的女儿来

    看待,尽管他并没有儿女。他明明知道敏子所追求的并不是这种父女之

    情,但还是只顾自己地从她那里获得安慰。

    但是樋口嘴上这样说道:“就算是这样,我觉得敏子也并没有把我

    当成她的恋人看待。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如果长得像男演员那样就算

    了,可我只不过是个糟老头子罢了。没错,我正好和你们的父亲差不多

    年纪,难道不是吗?”

    “请您不要说这样贬损自己的话!”岛木薰生气地大声吼着,但随即

    又把头低了下去。“对不起,不管您怎么说,我想对您说的是,樋口先

    生,您非常有魅力,远比您自己想象中的要有魅力。所以请不要这样去

    否定您自己!姐姐她一直深爱着您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我想了解有关您

    的事情,我想问的是,您是否爱过我的姐姐?”

    突然之间,樋口明白敏子的母亲刚才为什么那样对待他了,她肯定

    是知道了敏子对自己的那种依恋之情。敏子明明还很年轻,当然能够找

    个好人家,但若是因为他的缘故而拒绝别的婚事的话……只是这一点就

    足够让敏子的母亲对自己怀恨在心了,更何况敏子又是在去了他家之后

    回去的路上遇害的。这样的话,樋口便理解了敏子母亲的心情:女儿被

    害后,她那股不知道向谁发泄才好的怒气一股脑全部发泄到他的身上,这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樋口说:“你要是问我是不是把你姐姐当做恋人来看待,那我可以

    告诉你答案是否定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和你姐姐年纪相仿,我当时

    也是处在不可能对别的女人产生好感的状态。我那时简直就是一具行尸

    走肉,要是没有你姐姐的照顾,想必我早就死了。”

    樋口看到岛木薰一直注视着自己,眼中噙满了泪水。她紧紧咬着嘴

    唇,坚持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您的妻子……您是不是非常爱您的妻子?”

    樋口没有回答,薰继续问道:“如果……如果……如果再给您一些

    时间,您会爱上姐姐吗?”

    “这种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就算她没有遭遇这样的不幸,我这

    个老头子在这个世上也剩不下多少时间了。”樋口说这话本想自嘲一

    下,没想到话音刚落,便被薰狠狠地瞪了一下。

    “请您回答我,您觉得自己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会爱上我姐

    姐?”

    樋口原本想说个谎来安慰薰,但当他看到薰的那双眼睛时,他知道

    自己完全做不到。“……不,这不可能。”

    薰终于忍受不住,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赶忙转过身,用手背拭去

    脸上的泪水。

    薰一边颤抖着肩膀一边说道:“……真是对不起。一定……一定给

    您添了不少麻烦……不过,我就是想问您,就是想听您亲口说出那句

    话。虽然我也知道即使知道了答案也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我还是觉得必

    须亲耳听您说出那句话。”

    “你的话我明白。”樋口答道。

    樋口无法抑制这股感情,虽然他拼命想准确地回忆起敏子的面庞,不过此时此刻记忆已经开始在他的脑中模糊,他无法区分敏子和他眼前

    的薰,无法说出她们的脸庞到底有什么不同……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全都是你的错,全都是因为你的错,敏子才会死。

    是你杀了她。

    樋口紧咬牙关,放在桌子底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薰拿出手帕,一边拭去脸上的泪水一边继续说道:“……不过,我

    也总算放心了。樋口先生您是个好人。现在我多少理解了姐姐的感

    情。”

    她将手帕收好,拿起账单起身说道:“那么我告辞了。”

    樋口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她就抢先结了帐。桌子上的两杯饮料都

    没有动过,现在也已经凉了下来。他虽然想起身叫住即将推门离去的

    她,但脑袋里却空空如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他浑身无力地再度跌坐回椅子上,看着眼前这杯被人遗忘、表面上

    已经结上一层茶色焦糖薄膜的可可奶。

    是你杀了她。

    “根本不是我的错。”樋口无法控制住自己,喊了出来。他并没有注

    意到一旁吧台里的中年妇女以及正在玩着麻将游戏的客人们都在偷偷地

    看着他。

    是你杀了她。 2 去年一月 稔

    在第一次杀死女人的第二天,蒲生稔请了个假,没有去大学。他躺

    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期盼着电视新闻里能播出昨晚

    杀人案件的新闻。这时,他原以为早就出门去了的母亲却缓缓走了进

    来。

    “阿稔,你怎么没去大学啊?”母亲貌似有点不悦地问道。

    “……我可能有点发烧,反正就只有一节课而已嘛。上个学期我是

    全勤,这回缺一次课也没什么大事。”

    这时,电视新闻节目开始了。这个时候要是换台的话会显得不自

    然,况且他也不想错过这个新闻。面对有关杀人案件的新闻,他不知道

    自己会作何反应,不过他觉得母亲应该察觉不到什么。

    突然,电视画面下方浮现出“池袋宾馆内发现女性的尸体”的新闻滚

    屏,蒲生稔顿时感到些许紧张。但是,当播报员开始播报这则新闻时,蒲生稔却感到一股能让身体颤抖起来的愉悦。新闻里播放出了那个女孩

    的大头照片。照片可能是从她的学生证里取出来的,要么就是驾驶执照

    里的。那张某个地方缺乏灵魂的脸,让他回想起她死后横躺在床上时的

    那张脸。蒲生稔胯下的阳具无视此时正待在他身边的母亲,如钢枪一般

    肆无忌惮地挺立起来。

    蒲生稔意识到,此时他正在和母亲一起注视着这个昨晚刚刚与自己

    灵肉相融的少女的脸部特写照片,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一种几近发狂的羞

    耻感,同时也带给他一种嗜虐成性的喜悦之情。

    “今天下午一点十分左右,一名女性死于丰岛区东池袋的

    PALADISO宾馆。池袋警署接到报案电话立刻赶往案发现场。警方在客

    房内发现一名年轻女子遭到绞杀而死。警方就现场遗留下来的物证得

    知,受害者为居住于都内的私立东洋文化大学一年级学生江藤佐智子。

    池袋警署认为此案是一起谋杀案件,目前警方正积极追查同她一起进入

    宾馆的男子的下落。”

    “咦?她不是你们大学的学生吗?看,你快看看啊。”

    母亲吃惊地张着嘴,用手指着电视画面,似乎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蒲

    生稔正在入迷地盯着屏幕。

    “下面是另外一则消息。社会党的在野内阁,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影

    子内阁于昨天……”

    “还真的是啊。才一年级啊,真是可怜的女孩,看看其他台有没有

    详细点的报道呢……”蒲生稔一边努力控制着激动得发颤的声音,一边

    按着手中的遥控器一个接一个地换着台。他想再多看几眼她的照片。

    “啊,对了对了。正要去邻居家串门呢,我都把这事给忘了,我去

    去就回来。”母亲突然说道,就慌慌张张地出门去了。

    隔壁住着一对膝下没有儿女的老夫妻,她经常说“我没事得去看看

    他们才行”,然后就跑过去找他们闲聊去了。她去那一次没有一个小时

    估计是回不来的。虽然嘴上说着去去就回来,其实如果聊不到差不多开

    始准备晚饭的时候,她都不会回来。

    在她回来之前,蒲生稔可以放心地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八卦节目开始了,头条新闻自然是宾馆里发现尸体的消息。这种节

    目果然比新闻详细多了。特别是这种能跟性扯上关系的新闻,他们自然

    是趋之若鹜。

    我做的那些事情,这帮媒体手里究竟掌握了多少呢?

    但是,现在不过距离发现尸体后两个小时而已,指望他们报道更加

    详细的消息估计是不大可能的。记者们大概会说这是一桩由感情纠纷而

    引发的杀人案件,最多也就说到这个程度了吧。现在对于蒲生稔来说,唯一的收获就是能够有机会再次慢慢地欣赏她的那张照片。

    蒲生稔回想起江藤佐智子那白皙的脖子,比起照片来,果然还是昨

    天晚上的真人更加性感诱人。她那突出的锁骨极为纤细动人,以至于让

    蒲生稔觉得一不小心就会把它的美丽折断。

    还有那对丰满诱人的乳房。

    蒲生稔简直为之着迷,他无数次将乳头含在嘴里,忘情地一遍又一

    遍地吮吸着、用牙齿咬着,以至于最后在上面留下了清晰的牙印。慢慢

    地,他在记忆中开始再次抚摸着她的胴体,缓缓地朝着她的下半身前

    进……

    盈盈的细腰,纤长的肚脐,丰满的臀部和修长的双腿,以及她那隐

    蔽在茂密丛林当中的中心地带……

    这一切都极为鲜明地残留在他的记忆当中,但却又如梦中之事,一

    觉醒来恍如隔世。他简直不能相信,他居然和她共同度过了一个那么甜

    蜜香浓的美好时光;他简直不能相信,他居然能够如此激烈地、纯粹地

    爱过一个人。蒲生稔感到他这份对她的爱,随时会冲出他的身体,从他

    的心中溢出,永远不会干涸枯萎。他甚至觉得自己有如一颗处在生命最

    后阶段的恒星一般,马上就要被那份爱情重重地压垮。

    他摩挲着裤子上那座高高凸起的山峰。他要回想起昨天晚上所发生

    的一切,再一次将它深深地刻画在记忆当中。

    肉欲这种极端形而下的名词不能用来形容我的感情。我所做的一切

    怎么能拿来和世界上其他人的那种无聊的行为相提并论。在那个时候,我与她是在更加接近世界本源的地方结合在了一起。不经意间,蒲生稔开始哼唱起在宾馆里杀害她时播放的背景音乐。

    生与死、生与性、死与性---这三个从一开始就紧密连接在一起的三

    个问题,我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性爱是隐秘的、杀人是禁止的、生命是

    尊贵的---我大概是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这种弱者才有的无聊思维。

    而现在我浴火重生了。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将真理握在手中的

    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男人。

    蒲生稔全身颤抖着在内裤中一次又一次地喷洒着精液。此时此刻他

    才明白,原来男人也能拥有性高潮。电视屏幕里江藤佐智子的那双空虚

    的眼睛一直凝视着他。

    风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慢慢变多起来,冬天终于来了。蒲生稔

    在表面上仍然过着与往常一样风平浪静的生活,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混乱

    不堪。他有时会觉得自己身处幸福的绝顶,而有的时候又会原因不明地

    陷入失落的低谷。

    最让他感到伤心的是,不管他怎么努力,与她共度的那段曾经让他

    无比陶醉的时光的记忆还是慢慢地在他的脑海中消逝了。以前只是回想

    一下就能体会到的那种强烈的刺激与兴奋,现在就跟电视画面一样让人

    兴趣索然。

    因为这个案件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吸引人的地方,加上警方的侦破又

    没有什么进展,媒体很快就把这个事情忘掉了,她的照片也几乎没有在

    电视画面当中再出现过。蒲生稔积攒着很多当日买的杂志。他本来打算

    一遍又一遍地观看这些杂志上所刊登的有关她的照片。起初确实有点作

    用,不过时间一长,他开始觉得被印在杂志上的那些油墨根本没有任何

    意义可言。唯一例外的是他在一个杂志上看到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拍

    摄于高中文化祭时的照片,她和朋友们在模拟店里一起煎着热香饼,她

    身穿白色褶边的围裙,手里拿着平底锅正在和朋友们一起嬉闹着。照片

    底下附着一句“佐智子小姐高中的时候,性格十分开朗,朋友也有很

    多”。看到他这句话不禁苦笑了一下。

    蒲生稔有时会靠这些照片及自己的回忆试着自慰,但是他心灵深处

    的那股不断增加的痛苦却从来没有得以减轻。就像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

    污垢一样,慢慢地,他的感觉开始变得迟钝,这个世界再一次离他而

    去。在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事物竟然看上去是如此模糊不清,一切的声

    音竟然听起来是如此浑浊不堪,一切的食物竟然吃起来是如此难以下

    咽。他开始怀疑起他脚下的地面,这地面有一种不确定的感觉;他开始

    认为他所见到的一切都是错觉,都是不真实的。

    为什么?

    我应该已经获得重生了,难道不是吗?在那个时候,我应该与她、与这个世界连接在了一起。我本以为已经紧紧握在手中的真实,如今正源源不断地化作雾气一样的虚无,从我指间无情地逃走。

    大学一进入寒假,蒲生稔便开始失魂落魄地在大街上游荡,他自己

    也不知道目标为何,不知道所追求的是什么。他从新宿、涩谷、六本木

    向原宿、下北泽等地方漫无目的地走着。

    蒲生稔有时会想到负责侦破这件杀人案件的警察有朝一日会找到自

    己。他只是有时会想到这个,但却从来没有感到不安和恐惧。对现在的

    他来说,整个世界都几乎就要失去了,就算被警察逮捕,受到形而下的

    刑罚,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毕竟,现在对他来说最重

    要的是,他已经渐渐失去信心,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真实地发生过,是不是他自己所做的了……

    蒲生稔在过年放假的时候一连在家里待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他实

    在无法忍受,便再次出门上街。虽然大家都说这个冬天是个暖冬,不过

    他已经麻木得没法判断到底是暖和还是寒冷了。

    新宿的街头比他预想的热闹得多,不过毕竟是过年,与平日的喧嚣

    比起来还是颇为冷清的。走出新宿JR车站的东口,他漫无目的地向歌舞

    伎町走去。可能是一时兴起吧,他走进一个电子游戏厅,一个之前他从

    来不会进去的地方。大概是因为今天的街道上与平时比起来实在是静得

    吓人,想故意进去找点热闹的感觉吧。

    刚一进去,蒲生稔立即被游戏机发出的电子音乐的洪流包围,在这

    种气氛下,他觉得还是应该找点什么游戏来玩玩。话虽这么说,但他环

    视了一下店里,虽然看见了很多桌型游戏机,可就这么看根本没法知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游戏。这个时候,还是那种胶囊外形的赛车游戏机比较

    方便,一看就明白怎么玩。

    蒲生稔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低头钻进了外形做成驾驶舱形

    状的赛车游戏机里。他双手握住方向盘,试着踩了几下油门和刹车。座

    位右边是个只分高速挡和低速挡的变速杆,手刹车什么的都没有。蒲生

    稔心里想当然地认为这个游戏比起现实中开车要容易得多。

    不过,等在一个类似铃鹿的赛道的环形地图上开始游戏的时候,他

    不但连一圈都跑不下来,还在第一个弯道就把车开到了墙上。从那以

    后,他就再也没有成功地把车子开回到正确的方向上过,于是游戏就在

    他拖拖拉拉的情况中宣告结束。蒲生稔看着游戏机上“游戏结束”的字样

    一边苦笑一边摇头,这时从身后却传来一阵哧哧的笑声。他回过头一

    看,正好和靠在胶囊游戏机上朝这边偷看的少女四目相对。蒲生稔定睛

    一看,只见眼前站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少女,她穿着一件紧身黑色皮

    裙、上衣配上一件鲜红色夹克。虽然化着一脸的浓妆,好让自己看起来

    年龄更大一点,但蒲生稔猜她实际上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会玩这个游戏的人吗?”他耸了耸肩膀说道,话音刚落,少女便朝着他的肩膀轻拍了一下,那意思是“你起来,让我

    来”。他老老实实地让出驾驶座让少女坐下。少女指了指投币口,他没

    办法只好从钱包里掏出一个一百元的硬币投进去。

    少女一坐上驾驶座,便仿佛一个职业车手一样,只见她不断地迅速

    换挡,左躲右闪,一辆又一辆地超过对手的赛车,最后以第一名的成绩

    跑完全程。少女抬起头来看着蒲生稔,得意地笑了起来。蒲生稔则站在

    一旁出神地望着她,只见她在红色的夹克底下穿了一件深黑色的T恤,T恤的开口很低,可以看见她性感的乳沟,挺立的乳房把T恤高高地支

    了起来。

    “怎么样啊?”

    蒲生稔缓过神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那是一种宛如透明

    的玻璃球般的声音。

    “哎呀,你太厉害啦!简直不敢相信。”蒲生稔发自内心地赞美道。

    “要我说啊,这个游戏对于大叔你来说太难了。”

    蒲生稔听了这话虽然有点气不过,不过在看到自己 和她的表现之

    间有着如此大的差距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以他现在这个岁数已经不能和

    她们这样的年轻人比拼反射神经了。少女坐到驾驶座上目不转睛地来回

    打量着蒲生稔,最后点了点头说道:“我说大叔啊,请我吃点什么吧?”

    看来她把这句台词已经背得很熟,不是头一回和陌生人这样说了。

    “要是你把大叔这个称呼稍微改改,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我知道了,那就改成大---叔---叔好啦。”

    蒲生稔下意识地笑了出来,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女孩。

    如果是这个家伙---不,这个小姑娘的话,或许能让我爱上她,从心

    底里---就像我爱江藤佐智子那样。 3 二月 雅子

    雅子用颤抖着的双手把塑料袋放回垃圾桶里,像逃走一样跑出屋

    子。她已经没有心情再把房间恢复到不让儿子发现她曾经进去过的样子

    了。她打开吸尘器,胡乱地把整个房子打扫了一遍,然后又把洗好的衣

    物晾好,等这一切家务都做完了之后,她的心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着。

    我是不是应该和丈夫商量商量?如果真要说的话,我又应该怎么说

    呢?说我在儿子房间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包类似动物的血的东西吗?丈

    夫听了会怎么说呢?估计他一开始不会搭理我,然后就丢下一句“你管

    什么东西呢,都由他去嘛”。我要是再不依不饶地深究下去,他最后肯

    定会说“你要是真这么担心的话,就直接去问儿子得了”吧。

    她当然不能这样去问儿子,要是这样问了就等于直接告诉儿子我这

    几年来一直在检查你的房间,连垃圾桶都没有放过。虽然雅子从来不觉

    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不过她还是不希望儿子知道这件事。儿子可能

    无法理解她的所作所为,无法理解她是因为爱他才会这样做。如果这件

    事让儿子知道,他有可能会恨她一辈子,这是雅子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她打开客厅里的电视,眼睛愣愣地盯着屏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

    看。就这样到了五点,女儿小爱回来了。她只比哥哥小一岁,人长得很

    漂亮,就算在外人看来也算得上是中上水平。性格也很开朗,是个十分

    和善的女孩。她现在也已经是个大学生了,最近正在拼命复习准备即将

    到来的期末考试。虽然雅子一直没怎么看见她努力地学习过,不过女儿

    成绩一直都不错。对于女儿,雅子是一百个放心。

    “考试考得怎么样啊?”雅子问道。女儿用手指比划了个OK的手势

    做为回应。她进门放下书包,另外一只手里还提着一个带着超市标识的

    白色塑料袋。她走进厨房,把塑料袋往桌子上一放,说道:“今天我来

    做晚饭哦。”

    雅子吃了一惊

    “什么?得了,不用你啦,你不是还有几门考试吗?”

    “我想做点东西换换心情嘛,况且天气又这么冷,害得我特别想吃

    上一口热气腾腾的奶汁烤菜!想着想着,就实在忍不住了……”

    但是,雅子并没有用心听女儿后面的话,因为这时电视上正好开始

    报道杀人事件的新闻。

    “今天上午十一时左右,警方在青山的宾馆内发现一具女尸。根据

    此案的调查情况,警视厅认定这是一起谋杀案,并决定在涩谷警署成立

    搜查总部展开调查。另外,由于本案凶手的作案手法与上个月四日在新

    宿遇害的加纳绘里香一案极为相似,因此警方认为这两起凶案可能是同一名凶手所为。”

    因为这是在过年时发生的凄惨事件,所以雅子的印象十分深刻。没

    错,据说那名被杀害的少女的乳房好像被凶手切掉了。雅子感到十分惊

    异,心想,凶手切掉她的乳房,难道是打算带回家不成?是啊,到底为

    什么要把那种东西带回家……

    突然,雅子觉得仿佛被一块血色般暗红的幔帐蒙住了眼睛,眼前顿

    时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妈!妈妈!你怎么了啊?”

    雅子被女儿摇了几下肩膀,方才回过神来。她回过头去看电视,发

    现新闻已经播完了。如此看来,她刚从应该在一到二分钟的时间里处于

    神情恍惚的状态。

    “妈你怎么啦?脸色好难看啊。回房休息一下去吧?”

    雅子刚要回答说“没有这个必要”时,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气贯穿她的

    全身。雅子不由得全身颤抖起来。她感到额头有点发热,想要站起身来

    的时候,发现两条腿居然也开始不停地哆嗦起来。

    “可……可能是吧。我大概是感冒了吧。我吃点药,回房里去躺一

    会。”

    雅子嘴上这么敷衍着,但是此时此刻的雅子的脑海当中,许许多多

    清晰可见但又不成句子的只言片语。却在不停地飘舞、旋转。

    塑料袋……昨天晚上很晚……那孩子昨晚几点到家的呢?血……乳

    房……我的儿子……家族……幸福……血……吃掉?……连续……

    血……沾满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儿

    子!……

    雅子站起身来,正打算走出客厅,突然,她感到一阵目眩,顿时天

    旋地转。这让她不得不靠在客厅的柱子上,努力支撑自己的身体。

    “妈妈!没事吧?”

    她抓住女儿伸过来的手,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走进卧室。雅子吃了感

    冒药,钻进铺好的被子里。可能是因为累了的缘故,没过多久她便睡着

    了。不过,即便睡着了,雅子也没得到一丝的安宁。她做了一个噩梦。

    雅子睡到大概八点钟左右,突然大声地尖叫着被噩梦吓醒,醒来后

    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梦的内容。她浑身上下都是汗水,连毛毯也快要湿透

    了。

    雅子半坐在被子上,开始回想:噩梦……这些事情哪些是梦哪些是

    现实呢?在那孩子的房间里发现的那包血袋……那难道是一场梦吗?杀

    人事件---新闻播报里那个杀人案是不是一场梦呢?

    她仔细听着客厅传来的声音。是电视发出的声音,里面还夹杂着人

    说话的声音。晚饭大概是小爱替我做的吧。她扭动身体爬出被窝,穿上睡前脱掉的开襟羊毛上衣,先坐在梳妆

    台前梳理了一下睡觉弄乱的头发,然后才走出房门。

    极为少见的,全家都在客厅里。不过,除了女儿偶尔说上几句话之

    外,其余的人都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电视。

    雅子刚一现身,大家都抬起头来看着她。

    “哦,你起来了啊。真是少见啊,平常不得病的人居然也生病

    了。”丈夫说道。雅子没有从这话里听出一丁点关心的语气。不过雅子

    本来就没期待丈夫能说出什么关心的话来,所以也就不怎么生气。现在

    她脑海中唯一关心的只有那个塑料袋以及那起杀人事件。那个,真的只

    是一场噩梦吗?---不,不是。雅子现在很清楚,塑料袋的事情是真实发

    生过的。

    我在那孩子的房间里,用手碰过那带血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

    血,还闻到过它的气味。

    她向儿子的方向瞥了一眼,视线刚一相接,儿子马上就背过身去,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画面。这个时候电视上刚好播着无聊的零食广告,这个广告最近一遍一遍没完没了地来回播,播得让人心烦。

    雅子原本打算把自己关到厨房里去洗碗,谁知道女儿早就把碗洗好

    了,厨房里只有一份女儿特地帮她留的还没有烤过的奶汁烤菜。

    “谢谢小爱哦。”雅子向客厅的方向说了一声,但是她发现自己没有

    一点食欲,所以干脆把奶汁烤菜用保鲜膜包好放进了冰箱。

    “妈妈不用谢啦,今晚我本来就打算做饭的,对了,妈妈你没事了

    吧?”

    雅子听到女儿关心自己的话,感动得眼泪差点儿掉了下来。不就是

    一个沾着血的塑料袋嘛,我到底为什么这么提心吊胆的呢?为什么我会

    觉得因为那个东西而会失去这个平稳的家呢?根本不会这样的。我的孩

    子们,我的家人,我的幸福,绝对不可能消失。我绝对不会失去他们。

    不管……不管发生任何事情。 第04章

    1 二月 樋口

    “二月份短得一眨眼就过去了”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樋口在心里琢

    磨着。他一天一天地忍受着,二月份的日子慢慢腾腾地过着,一点也没

    有到头的意思,这让樋口觉得春天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了。他这么想倒

    不是因为天气寒冷。什么天气不天气的,他现在早就不关心了。

    原来岛木敏子一直对自己有着那种感情……

    我早就知道她的感情。

    其实我早就知道她对我的感情。我一直都知道,但我还是欺骗了

    她,也欺骗了自己。

    那个晚上也是这样。

    那天晚上敏子一直磨磨蹭蹭的,在樋口家待到很晚,平时的话她早

    就回去了。平时她大概在晚上七点和樋口吃完晚饭,花一点时间收拾一

    下,和他聊聊天,然后待到八点就会离开樋口的公寓。不过那一天,她

    直到八点才做好晚饭,吃完晚饭已经九点了。樋口说接下来他自己会收

    拾好,好让敏子早点回家。

    “大晚上回去会有危险的,我给你叫辆出租车吧。”

    樋口说着正要打电话,却被敏子拦了下来。她说现在正好有一个她

    特别想看的电视节目,“就让我在这里看完吧。”樋口没办法,只好坐下

    来陪她一起看。那是一个很无聊的恋爱主题的电视剧,他不觉得这个电

    视剧有什么地方可以吸引她,事实上从她看电视的样子来看,她确实对

    这个电视剧没有什么兴趣。到了十点,电视剧终于播完了,但是看她的

    样子一点也不着急离开。直到樋口擅自叫来的出租车到达之前,她连穿

    大衣的意思都没有。敏子走出玄关时,回过头来看着樋口,樋口没有去

    看她,因为他能想象得到她会用一种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他。那种眼神樋

    口见过很多次,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她那受伤的眼神。

    而现在,他已经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那忧伤的双眸了。

    由于樋口打电话替敏子叫了出租车,警方就排除了他杀人的嫌疑。

    他把出租车公司的名字告诉了野本,搜查总部马上就传来一份报告确认

    了樋口的说法。出租车司机作证说确实接到过樋口的电话,并将一位女

    士送到六本木。

    六本木。警方认为敏子应该是一个人坐车去了六本木,然后在某家

    夜店里碰上了偶然路过的凶手。在澄清了樋口的清白之后,警方开始倾向认为是那天晚上偶然路过的一个男性杀死了敏子。既然现在没有发现

    敏子被杀的案子与正月遇害的少女遇害案之间有什么联系,警方这样推

    论也是十分妥当的。

    樋口最初实在无法认同警方的这个判断,因为在他的心里敏子不是

    那种随随便便和陌生人去宾馆开房的女人。她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案情的发展,他越来越搞不清楚了。不,其实他心里早就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了。那天晚上敏子意识到樋口已经

    不可能接受她了,十分地痛苦,她肯定想忘掉这一切。樋口不知道她一

    开始是打算去酒吧买醉,还是打算随便找个男人陪她一起度过那个伤心

    的夜晚。总而言之,敏子在最不幸的时候抽到了她人生中最不幸的一个

    签。

    她为了忘记樋口而委身的男人却是个变态杀人狂。

    据说凶手用类似皮带似的东西勒死她以后,一次又一次地奸尸,然

    后切掉了她的乳房、剖开了她的下腹部。就连曾经是一名刑警的樋口在

    听到野本的详细报告以后也从心底感到震惊。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在东

    京这个国际大都会的阴暗之处居然还饲养着如此恐怖的野兽。

    还有一件事让樋口感到头疼。在发现尸体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五号

    的那天,媒体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查出了敏子当天的活动情况

    一切都是从一个电话开始的。

    樋口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没有合过眼,每天天亮的时候他都会半睡半

    醒地醒来。他倒是不太介意糟糕的睡眠质量,他更加关心的是自己的年

    龄。只要一想到自己不久以后即将加入到老年人的行列,樋口便感到十

    分郁闷。

    所以,当樋口在早上六点半---这个常识中不该有人打电话过来的时

    间---听到自家的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早就已经起床了。虽然多少有

    点惊讶,但他却并不太生气。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一个小报记者,他们家的报纸以内容十分八卦著

    称。对方报上姓名说自己姓齐藤。樋口认识好几个叫齐藤的人,对方到

    底是哪个齐藤,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不过对方一副好像跟他挺熟的样

    子。

    “好久不见了。这次遭此横祸,还请你节哀啊。”

    在这个瞬间,樋口意识到自己和敏子之间的关系毫无疑问已经被发

    现了。

    得慎重地回答才行,樋口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握着话筒的手已经

    冒出了汗水。

    “……不知道你所说的横祸是指什么事情?”

    在说出这句的那一瞬间,樋口终于想起来了。齐藤……他应该叫信雄或者信郎什么的吧。想不起他名字的汉字到底怎么写了,不过却清楚

    地记得他的样子。他个子高高的,人有点黑,脸部的棱角比较分明,长

    得有点像个混血儿。与其说长得帅气,倒不如说他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

    清道不明的劲头。樋口记得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他也就二十多岁的样

    子,现在估计他应该也快有四十岁了吧?大概有五六年的时间了,和他

    一点接触都没有。

    “你居然还问我是什么事……你认识昨天那个被杀的女士,对吧?”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了。虽然樋口知道这件事早晚会有被泄露出去

    的一天,但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幸亏自己早已经洗清了嫌

    疑,不然的话,不知道会被他们写成什么乱七八糟的样子。

    “确实像你说的那样我认识她,但是我和她并没有亲密到那个地

    步。”

    “哎呀,是这样的吗?据说她在被杀的那天晚上还到你家串门去了

    啊。”

    樋口一时无话可说,对方则用极为轻松的口气继续说道:“如果不

    是关系亲密到一定的地步,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会在晚上跑到你的屋

    子里去?”

    这个男人不知道,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对于现在的樋口而言是最为刺

    痛他良心的质问。樋口强忍着波动的情绪,继续装傻说:“谁知道呢,我对女人的心理没有什么研究……你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我就挂

    电话了。”

    “别挂电话!请等一下!樋口先生,你以前的同事居然把你当成嫌

    疑犯,你难道一点都不生气吗?”

    “我身上的嫌疑已经被洗清了,这也是他们的工作……”

    “什么?你的嫌疑已经被洗清了?这是怎么回事?”

    看他这么激动地追问,估计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樋口转念一

    想,不管怎么样估计都会被写成新闻报道,还是不要让人家把自己写成

    嫌犯登上去为好。于是樋口就把那家出租车公司的名字说了出来,正说

    着,这时他家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好像有人来了,我先挂电话了。”

    “估计是其他媒体的各位吧,你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啊……”齐藤阴阳

    怪气地说道。

    两个人都放下了听筒,谁都没有客气一下说声再见之类的。樋口望

    着玄关的方向,思绪回到了从前。那时候,只要他开始对重要的案件展

    开调查,就经常会有那么几个记者为了抢在其他报社前头发出新闻,一

    大清早便跑过来抢消息。他们一般戏称这种事为“夜讨晨追”。在刑警早

    上上班出门之前在玄关等着打听消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跑到刑警家里继续打探。刑警也是人,经常一个不注意就把还不能公开的消息给说

    漏了嘴,要么就是把消息悄悄告诉给和自己关系不错的记者。这些让人

    烦得受不了的家伙,当然是没有那个闲工夫来拜访退休了的老刑警了,除了几个和樋口交情不错的记者参加了妻子美绘的告别仪式之外,这五

    六年来没有任何人来拜访过他。没想到的是,时至今日,樋口居然因为

    这样的事情而一跃成为众记者的关注对象……

    门铃反复地响着,屋子里的电话也跟着应和起来。樋口换下他在家

    里随便穿的那些衣服,整理好后又在外面披上一件棉大衣。他也顾不上

    电话了,快步走向玄关。

    从门镜里往外一看,走廊上聚集了五六名记者和摄影师。从这个人

    数上看,也并不是所有的媒体都知道了消息。

    樋口随即开门。

    一阵镁光灯扑面袭来。

    眼前此起彼落的闪光让樋口认识到这些记者不仅仅是来打探情报

    的,估计连他自己都会被登上报纸成为报道的一部分。

    “您是樋口武雄先生吗?您是原来警视厅搜查一课的樋口武雄先生

    吗?”

    樋口眯起眼睛,一边用手挡住镁光灯一边确认眼前的这帮人。他发

    现今天一共来了三名摄影师和三名手里拿着笔记本的记者。看样子只有

    报社的记者掌握了这个消息,电视台那边还不知道。

    “啊,你们是?”樋口觉得不能让记者看出自己的胆怯,特地气势汹

    汹地问道。

    三个人分别做了自我介绍,向樋口报上自己所在报社的名字以及自

    己的姓名,不过樋口根本记不下来。

    “据说岛木敏子小姐在被害前曾经在您的府上待过,请问这是真的

    吗?”一个伶牙俐齿的记者抢先开口,好像是代表这三个人发言似的。

    说话的记者看上去身高和樋口差不多,不过人却很胖。他看上去大概有

    三十五六岁了,除去肥胖带来的错觉,樋口觉得他实际上应该刚刚进入

    而立之年。

    樋口端详了他一会儿,顿了顿才开口:“没错,是这样的。但

    是……”

    男子好像不想让樋口解释下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继续追问。

    “您和受害者是什么关系?”

    樋口听见楼道里传来电梯大门开启的声音,随后又听见走廊里传来

    吧嗒吧嗒的脚步声,看来还有不少记者正要过来。他心想:要是来回来

    去地回答他们的提问实在太麻烦了,况且在门口聚集这么多的记者让邻

    居看见了也不好,会让人家觉得我这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您与受害者是什么关系?”他重复了一遍。

    新加入采访大军的记者气喘吁吁地对樋口一阵猛拍,樋口见状赶忙

    大声说道:“我决定到大楼外面接受采访,请各位下楼吧。”

    樋口向电梯走去,记者们陆续跟了过来,不时举起相机拍上几张照

    片。樋口本来以为这些记者们拍照可能只是有备无患而已,应该不会把

    自己的照片登在报纸上,不过从现在的状况看来,情况并不是很妙。要

    是有朝一日他真的被捕的话,那么今天的这些照片估计会一起登上报纸

    杂志吧……

    被捕?真是莫名其妙。警方已经确认了我的不在场证明,我怎么可

    能会被捕呢?

    樋口微微点头,慢步走进电梯。没有赶上电梯的采访大军慌慌张张

    地朝着楼梯方向跑去。他在通往到处都是邮箱的玄关大厅的楼梯中途停

    下来,让这些包围着他的采访大军们赶紧发问

    “您认识岛木敏子小姐吗?”

    “据说您正在和岛木敏子小姐交往,请问这是真的吗?”

    “您与受害者是什么关系?”

    “岛木敏子小姐在案发的当天晚上……”

    在蜂拥而至的问题当中,樋口只能听清楚两三个,于是他决定自作

    主张开口回答。

    “岛木小姐是我妻子住院时候照顾过我们的护士。在我妻子去世之

    后,岛木小姐因为担心我,不时地过来看看我的状况。换而言之,她是

    我的恩人,我们都深受岛木小姐的关心照顾。她是我……她曾经是我极

    为重要的朋友。”

    有记者趁他说话的空当提问,但樋口没有理会。

    “因此,我十分憎恨杀死岛木小姐的凶手。我希望警方能够早日将

    杀人凶手捉拿归案。”

    “据说岛木小姐在那天晚上曾经住在您家,请问这是真的吗?”一个

    记者叫嚷着发问。樋口听了气得脸立马红了起来。

    “胡说八道!这些事情你听谁说的?那天晚上十点左右,我打电话

    给出租车公司,叫了一辆出租车送她回家。这件事警方早就调查过

    了。”

    “请问您说的是哪家出租车公司?”记者们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他

    的愤怒似的接着发问。樋口拼死压下自己的怒火,说出了出租车公司的

    名字。

    “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请各位回去吧。”樋口说完拔腿转身就走,这时又有一个记者发问。他原本不打算理会,但这个问题刚一进入他的

    耳朵,他便停了下来“樋口先生,作为一名侦破杀人案件的专家,我们想听听您对这个

    案件的意见。”

    樋口在楼梯上缓缓转过身,记者们全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刚刚

    大声喊出那个问题的记者降低了音量继续问道:“您在大约五年前还是

    在警视厅搜查一课凶杀组执行任务的警部吧?您处理过不少杀人案件

    吧?那么在您看来,杀死岛木敏子的凶手是不是就是正月里杀害那名少

    女的凶手?两个案子是不是都是同一人干的呢?”

    樋口在心里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谨慎地回答道:“我现在只不过

    是一个普通的市民,没有资格在这里对案情乱加猜测。”

    “不过您之前可是常年参与凶杀案件的破获啊,要说您是一个普通

    市民,这个说法是不是有点……”

    “那我换个说法好了,我是一个退休的警官,正因为如此,我不是

    普通的市民,所以更不该对与警方的搜查有关的事情轻率地作出评论。

    这样总可以了吧?”

    采访大军中传来阵阵不满的嘀咕声,还有人直咂嘴。

    “不过,我们觉得警部您之前肯定也经手过类似的猎奇杀人案,按

    照您的经验来说,您认为本案的凶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樋口注

    意到这个记者改口称呼他为“警部”,但是他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快。

    之前我负责过的猎奇杀人案件……最先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还

    是那件案子---数年前在日本引起轰动的连续女童杀人案。那是一个从各

    个方面来说都称得上是噩梦的案子。案件本身就是一个噩梦,此外,警

    方在这个事件当中失去了公众的信任,宣传媒体们因为得意忘形而导致

    误报频传,凶手被捕之后的过热报道,以及公众对管制恐怖电影等舆论

    的过度反应等等都称得上是不折不扣的噩梦。这一切都仿佛仲夏之夜的

    一场噩梦。那个案子最后居然变成了一部史上最佳的娱乐大片---人人看

    着都觉得害怕却还是不舍得背过身,都想继续看下去。而那个案件的新

    闻报道本身对于日本国民来说和恐怖片也根本没什么两样。

    樋口并没有小心地斟酌词句,随口说道:“如果这两个案子是一个

    凶手所犯下的话,那么我认为凶手极为可能是一个性癖乖戾的人。”

    “据说受害者的尸体的一部分被凶手切下取走了,请问这怎么解释

    呢?”旁边一个记者紧跟着抛出问题。

    “那种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难道凶手自己拿回去吃掉了?”

    在场的所有人立即陷入一股沉默当中,纷纷回头去看刚才提问的记

    者。那位记者来自东京的一家地方杂志。他发现自己成了关注的焦点,大家都在看着自己,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这个疑问其实一直存在于所有人的脑海当中,藏在其中的一隅,只不过谁都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樋口不禁苦笑,但与此同时他在心里开始重新思考这个答案的可能

    性。被逮捕的那个连续女童杀人凶手确实宣称自己曾经吃下了女童尸体

    的几个部分。这其中是否有共通之处呢?

    “这件事情依我来看,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是有的,只不过我自己

    并不清楚罢了。”

    “凶手是否还会继续作案呢?”另外一个方向传过来一个声音问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凶手自己知道。不过就常识而言,这样变态

    的犯罪有极大的几率会持续下去。……那么,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吧。

    你们再怎么问下去,我也说不出什么新消息了。”

    采访大军这回终于同意放樋口回家了。他回到屋子里,桌上的电话

    起劲儿地发出令人烦躁的铃声。他下定决心:今天一整天一个电话也不

    接,听到有人按门铃也不去开。他一把扯下电话线,瞬间一股令他畏缩

    的寂静向他袭来。他回想起刚才的那些喧嚣与激动,只觉得这一切都仿

    佛幻梦一般。

    他感到肚子有点饿了,便煮了袋泡面吃。

    直到看过晚上的报刊后,樋口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过轻率了。

    晚上出版的报纸的版面虽然比早上的要小,但也排满了整整一个版

    面。在和早上报纸内容出入不大的报道后面,写着一篇名为“与受害者

    关系亲密的警视厅前警部A先生(现年六十五岁)的谈话内容”的报

    道:“凶手恐怕是个性癖乖戾之人,这样的凶手有重复作案的倾向,如

    果不将其尽快逮捕归案的话,还会有人因此而受害。”

    报纸上说的不是假话,但也不是完全出自樋口之口。他虽然在一瞬

    间对那帮记者的所作所为感到怒火中烧,但马上便将这股怒火引向了他

    自己。

    听到有人喊了你几声“警部”,你就胆子大了起来,不负责任地开始

    乱说话,樋口不禁自责道。

    确实,这则消息一见报,大家会认为他是在批评警方的办案不力。

    而且在警方宣布官方消息之前,他这个“前警部”竟然自己说出“凶手是

    个性癖乖戾之人”,这实在是不应该。(文-人-书-屋-W-R-S

    -H-U)

    报纸上虽然没有写出他的真名,不过这在他以前的同事看来其实是

    一目了然的---除了樋口不会是别人。他十分担心因为这篇报道,他和他

    们之间的关系会变差,随即想起来应该赶快去看看其他报道是怎么写

    的。他换上衣服快步出门,门外的世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估计是

    樋口没有什么新闻价值吧,所以那些早上没有赶上“记者招待会”的人,也没有到他家门口埋伏着等待他的出现。樋口走到车站,把报刊亭买得到的所有晚报、八卦小报以及体育报纸一股脑儿全都买了回来。

    拿出一张打开一看,樋口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报纸上居然刊出了他

    的真名。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已无法隐瞒身份,只好放弃了。最让他气

    愤的是一家体育报纸,他们早上没有来参加玄关的“记者招待会”,但是

    他们的报道中出现了这么一行字:

    “警视厅搜查总部目前正在调查案发当晚与受害者在一起的警视厅

    前警部。”

    报纸的其他地方虽然都没有明确地写出来,但是读者看到这种报道

    绝对会认为警方现在已经把他视为本案的嫌犯了。又是这种半真半假的

    报道,而且报道手法更是让樋口心烦意乱。这些报纸绝对不会承认自己

    的报道出错,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做跟踪报道来多少弥补他们先前犯

    下的过失,仍然无法改变之前读过报道的读者先入为主的看法。

    这时候要是加上那些登上他真名的报纸的炒作,住在附近的居民肯

    定就会发现报纸上所说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他。况且,“案发当晚在一

    起”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当天晚上敏子住在了这里。和一个可以做她父

    亲的男人交往,然后又在当天晚上和一个偶然路过的男人一起去宾馆开

    房等等,一想到敏子会被那些周刊杂志添油加醋地乱写一番,樋口便会

    觉得无地自容。而且一旦真出现这样的报道,也一定会触怒敏子的家人

    吧……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这样做简直和杀了她、凌辱她的行为

    没什么两样。[贼吧Zei8。Com电子书下载:Zei8.com 贼吧电子书]

    樋口拿着报纸的手不停地颤抖,报纸上刊出的那张极为粗糙的照

    片---那张敏子的照片,好像在向他摇头。樋口为了救赎自己,一动不动

    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照片。但他看见的只有岛木薰的脸,脑海中却怎么

    也找不到敏子的面庞。

    晚上十一点,樋口什么都没吃就直接上了床。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睡

    不着,但正相反,他很快便进入了浅睡眠的状态。在梦里,他压在一个

    女人身上不断地扭动着身子侵犯着她,但他却看不清楚女人的脸,很模

    糊,不知道是美绘还是敏子,又或是薰。

    一次又一次地,一次又一次地,一次又一次地。

    随后他一边笑一边勒紧了女人的脖子。 2 一月 稔

    “天气好---冷啊!”

    刚迈出电子游戏厅的大门,那个名叫绘里香的少女便用嗲嗲的语气

    大声地撒娇。她一把勾住蒲生稔的胳膊,一点也不在意自己隆起的胸部

    完全贴到蒲生稔的手臂上。

    “这样的天气你这种打扮不觉得冷才怪呢。我们最好赶紧找家店进

    去,对了,你想吃什么?”蒲生稔极为温柔地问道。

    蒲生稔很惊讶,自己居然能在不经意间说出这样温柔体贴的话来。

    “我要吃全套的意大利大餐!……开玩笑啦。吃什么都行,实际上

    我今天什么都没吃呢。”说完她吐了吐舌头。

    “你身上没带钱吗?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蒲生稔并不是要对她说教,但少女有点不快地耸了耸肩:“这事跟

    你没关系吧!晚饭你到底请不请我吃啊?”

    “当然请你吃了。你要吃全套意大利大餐我也请你,你想吃什么都

    行。”蒲生稔心想,一顿意大利大餐实在是太便宜不过了。

    没错,实在是太便宜了,要是和一会儿我要从你身上夺取过来的东

    西相比的话。

    “人家跟你说了刚才那句话是开玩笑的嘛……真的要请我吃吗?不

    过你看上去不像那么有钱的人嘛。”

    这一阵子外出散步的时候,蒲生稔身上少说也会带着四五万的现

    金,要是这些钱还不够的话,他身上还有信用卡可以刷。不过,这次如

    果也是像之前与江藤佐智子一起去宾馆开房,与她好好恩爱的话,就算

    宾馆那里可以用信用卡付账的话,他大概也不会使用。他倒不是特别害

    怕被警方逮捕,但是也不想把自己的姓名大大方方地留给对方。

    蒲生稔想起他之前去过的一家意大利餐厅,就在靖国大道对面的一

    座大楼里,于是便有点半强迫地强拉着绘里香去了那里。他本来还有点

    担心这家餐厅是不是在放年假,但是看来是多虑了。这家餐厅的价位不

    是很高,此时店里坐满了一对一对的年轻情侣。

    蒲生稔和绘里香找到位子坐下之后,绘里香翻开服务员递上来的菜

    单。

    “哇----你还知道这样的好地方啊。你跟谁在这里吃过吧?是不是和

    她来过?”她一副不怀好意地样子看着蒲生稔,故意竖起小指头对他晃

    了晃(日本文化当中,竖起小指头的手势代表“情妇”)

    “没有啊,我没有和她来过……”(注:这里绘里香问的是不是

    和”彼女“来过,”彼女“在日语里既有第三人称“她”的意思,也有“女朋友”的意思。因此蒲生稔开始以为绘里香说的是江藤佐智子,其实绘里

    香指的是“女朋友”)他刚要开口解释,才突然意识到绘里香理所当然地

    是指“恋人”或“女朋友”,而不是江藤佐智子。

    绘里香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他心里的波动。

    “哈哈---你有女朋友?---喂,她会不会醋意大发啊,要是让她看见

    你正在和我在这里一起吃饭?”

    “……应该会吃醋的吧。如果她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和比自己可爱的

    女孩子在一起的话,绝对会吃醋的。”蒲生稔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

    绘里香听他这么一说高兴地笑开了花。

    “真的啊?那一会我们要是去宾馆开房什么的,她还不打翻一大缸

    的醋啊?”

    “开房?那可真是后果严重啊。我光是想想就浑身发抖啊,如果开

    房的事露馅儿了,估计我这条小命都不保喽。”蒲生稔表现出一副十分

    害怕的模样,假装身体直发抖。

    绘里香看着他的表演,一个劲儿地笑。

    “如果穿帮了的话,是吧?”

    “是啊,如果穿帮了的话。”

    这时候服务员正好走了过来,蒲生稔赶紧装出一副正在仔细看菜单

    的样子。菜单上有五千日元,六千日元以及七千日元三种规格的全套意

    大利大餐,蒲生稔向服务员点了两份六千日元的。

    服务员刚一上菜,少女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仿佛在向他证明她确

    实从早上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似的。蒲生稔看她一副没有吃饱的样子,好

    像在抱怨主餐里的肉太少,只好把自己的半份分给她吃。反正他也没什

    么食欲。他身上的血液此时此刻全都集中到下半身去了,确实没有余力

    供应给胃部来消化食物了。

    “你真的是从早到晚什么都没吃吗?要我看你是三天都没吃饭了

    吧?”蒲生稔惊讶地看着她说道,女孩只是耸耸肩膀。

    “我本来饭量就很大的哦……不过你放心吧,我已经吃饱了。”

    女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把餐后甜点的慕斯、冰淇淋一扫而

    光,连蒲生稔的那份也给吃了个精光。

    “真---开---心---啊---”

    绘里香一边舔着嘴唇一边撒娇地说道。蒲生稔注视着她,努力控制

    自己内心冲动的情绪。

    “你今天晚上没有地方睡觉,对吧?”

    女孩看着地板,点了点头。

    “那你今晚上陪陪我吧---我带你去天堂。”

    晚上八点,蒲生稔一走出那座大楼,便停下了脚步。他听见了歌声。那首他在杀死江藤佐智子时响彻整个房间的歌声。

    蒲生稔寻声望去,似乎歌声是从一家商店的有线广播传出来的。

    “你听这首歌,知道是什么歌吗?”他问绘里香。绘里香稍微皱着眉

    头仔细地听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啊啊……这不是冈村孝子的歌吗?”

    这时一个绝妙的主意在蒲生稔的脑海中形成。他赶紧走进附近的唱

    片店,找到一张收录有那首歌曲的CD专辑,随后又跑到专门销售便宜

    电子设备的电器店买了一个最便宜的CD播放机,还买了备用的耳机以

    及两人用的耳机插座。

    万事俱备。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听着这首歌一边好好相爱了。

    “大叔,你原来喜欢那个冈村孝子啊。”绘里香说道,语气听起来既

    有点赞叹又有点吃惊。

    “你不喜欢吗?”蒲生稔惊讶地看着她,他不相信这么好的一首歌居

    然还会有人讨厌。

    “倒不是,说不上不喜欢。只不过我平常听的都是快节奏的歌罢

    了。”

    蒲生稔心想,这个女孩估计除了摇滚乐什么都不听,而且肯定从来

    没有认真听过这首歌。不过如果只是在这里听着不断播放的背景音乐,她是不可能真正理解这首歌的。为了让她真正领会到这首歌的美妙之

    处,蒲生稔不禁加快了寻找宾馆的脚步。

    出乎他的意料,他们两个人在找到宾馆之后,刚一进房间,绘里香

    就喊着要去泡个澡。

    “我浑身上下冷得要死,而且也不想冲淋浴。你可以进来跟我一起

    洗哦。”女孩说着,冲他送去几缕秋波。蒲生稔想,反正两个人洗干净

    点也好,我正好也讨厌在外面等人洗澡,和她一起洗个澡也不错。于是

    他就走进浴室开始放洗澡水。

    洗澡水弄好还需要一点时间,蒲生稔便拆开CD播放机的包装,看

    了看说明书后试了试。耳机的音质当然不能和音响的效果相提并论,不

    过却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得多。CD的音质就是和磁带不一样。他看了看

    歌词和曲目表,找到了那首歌的位置,不过还是特意从第一首歌按顺序

    开始听。冈村孝子的每一首歌都非常棒。结果他们两个人就坐在床上,一边听着歌曲一边等洗澡水放满浴缸。

    蒲生稔有点失望,因为他看见绘里香有点无动于衷,并没有表示出

    特别感动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她还不懂得什么才是真爱的缘故吧。过不了多久,过不

    了多久她就会懂得了。

    房间里很热,她早早就脱掉了夹克,身上只剩下一件T恤衫。蒲生稔没有站起来,仍旧坐在床上,一伸手就把她的T恤衫扯了下来。少女

    果然没有穿内衣,一双抖动的双峰直接展现在他的面前。

    乳头的颜色如樱花一般粉嫩,以至于蒲生稔无法确认眼前的这一幕

    是否是一场梦幻。这是他见过的最为纯洁美妙的双峰,他不禁在心里暗

    自窃喜,估计她接触过的男人比看上去的要少得多。

    “讨厌哦,不要啦!”少女一边笑着一边用手遮住双乳,在床上一

    滚,从他的手里逃了出来。

    “你不是喊着说要泡澡吗?我帮你脱衣服嘛。”

    绘里香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裙子。蒲生稔打算再次抓住她,但她还

    是跑进了浴室,并且从里面把浴室的门反锁上。蒲生稔站在浴室门口叫

    她开门,然后又敲了敲大门。但是浴室里却传来了女孩享受的哼歌声

    音,大概她已经躺在浴缸里面在享受了。

    蒲生稔叫不开门,只好躺回床上,但他却感到很高兴,因为他听见

    绘里香此时哼着的正是他们刚刚听过的一首歌曲的旋律。他戴上耳机接

    着听CD。这张专辑每首歌的旋律都十分容易记住,就算只听一遍也能

    轻松地哼唱出来。

    恋爱之后,喧闹的风儿刮起来

    将要走散的天使慌张地盘旋在我的周围

    蒲生稔想象着此时此刻在浴缸里伸张着四肢的少女裸体,但那形象

    立刻被江藤佐智子的身体取而代之。那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眼前的肉

    体,那具任他为所欲为的肉体。

    那是一具不会反抗,不会发出声音,一动不动的肉体

    那是一个仿佛用坚硬冷酷的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天使

    他很讨厌那种在高潮的时候大喊大叫,或是扭曲着身体滚来滚去的

    女人。当蒲生稔面对那种女人的时候,做着做着就会失去兴趣,然后直

    至不举。他只对安安静静的女人感兴趣,对那种女人,哪怕自己说不上

    喜欢对方,只要对方愿意,他也会将她搂入怀中好好地相爱一番。不过

    现在看来,他觉得那些安静的女人当中大概有好几个都患有性欲高潮功

    能障碍症,只不过是那种不会获得高潮的类型罢了。

    男人与女人之间的鱼水之欢,这是只有人类---只有文明高度发展的

    人类才被上帝允许的行为。但是在做爱的时候发出野兽般的叫喊,抛弃

    自己的声誉、不顾廉耻地沉溺在一时的肉体快感当中,这样的无耻行为

    简直就是对真爱的亵渎。

    没错,是这样的。女人,不,真正美丽的女人应该在任何时候都能

    表现出大理石一般的坚毅。那仿佛如冰块一般冰冷坚硬的光芒令人肃然

    起敬,绝对不让卑俗的男人接近。被神所选择的人,只有同为被神所选

    择的人才能接近。从耳机里传来的那水晶般的歌声发散着硬质的光芒。或许这就是我

    对那个歌手铭记在心、念念不忘的原因吧。一定是这样的。在与大理石

    般的女性相互爱抚的时候,她的音乐是必不可少的。

    蒲生稔虽然带着耳机,但仍然听到咔嚓一声,那是开门的声音。随

    着浴室的门的打开,一股白气瞬间夺门而出。少女的脸上浮现着羞涩的

    笑容,慢步走出浴室。她将浴巾包在胸前,好像还洗了头发,原来扎成

    马尾辫的头发此时也散开了,放出湿亮的光芒。

    少女的双腿从浴巾底下款款露出。她的腿型极为均匀,又细又长,这让蒲生稔不禁想起妹妹小时候抱着的芭比娃娃。蒲生稔咽了一口口

    水,挪了挪身子,拍拍床示意她过来。绘里香快步跑了过来,一下子钻

    进被窝。蒲生稔也躺下钻进被窝,将另一副耳机给少女戴上。CD播放

    机被他设定成循环播放,现在已经放完两遍开始播放第三遍。他将少女

    摆放在胸前的小手引导到他早已兴奋不已的下身。

    少女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而不自然,不过她还是主动拉下拉链,将

    小手伸进他的裤子,隔着内裤抚摸他的阳具。少女可能是想用嘴巴进一

    步爱抚他那热得发胀的东西,便挪动身子往他的下身移去。她头上戴的

    耳机越来越松,马上就要脱离开来。蒲生稔见状赶忙按住少女,缓缓地

    摇了摇头,他不想让她给他口交。

    蒲生稔一边和着音乐哼着歌,一边掀开被子扯下少女身上的浴巾。

    花季少女白皙红润的肌肤远比江藤佐智子的要光滑细腻,富有弹性。他

    本来想立即勒死她,但是面对如此诱人的肉体,他觉得在她活着的时候

    好好地和她欢愉一下,自己好好享受一番也是不错的。

    蒲生稔对少女投入了所有的热情,双手和嘴巴在那白皙透明的皮肤

    上慢慢游走,不放过每一寸肌肤,细心地爱抚着。少女开始发出轻微的

    呻吟。在蒲生稔耐心的爱抚之下,半小时后,少女终于动情地湿润了起

    来。蒲生稔见状立刻解开皮带脱下裤子,挺起阳具准备进入少女的身

    体。

    “等一下!……那个,麻烦你带上那个东西好不好?安全一点儿,这样对我们都好,对吧?”

    似乎绘里香一直就把安全套攥在手里似的,说完她立即伸手将一个

    安全套递到蒲生稔的眼前。蒲生稔本来就对“性交”本身不怎么执着,况

    且,不留下精液的话自然是比较“安全”。于是乎他兴高采烈地戴上安全

    套,直接插入少女的体内。

    “好疼啊!你慢一点啦!”

    “啊,对不起---这是你的第一次吗?”他惊讶地回问道。

    少女摇了摇头说:“……不是,倒不算是第一次。”

    看来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她并没有多少性经验。蒲生稔抑制住内心的兴奋,停止腰部的摆动,开始用双手在少女的身体上仔细地探索起

    来。

    雪白的脖子,平整的侧腹部,然后是丰满的乳房。蒲生稔保持着插

    入的状态,继续上下爱抚着少女。少女开始还觉得被他弄得有些痒痒,不过在他温柔的爱抚之下,身体开始兴奋地扭动起来。

    这时,蒲生稔的耳边传来了那首歌。

    那首歌告诉我什么是真正的爱情,那首歌让我浴火重生。

    请你不要放弃你的梦想

    “……啊,好爽……好奇怪的感觉……”

    少女的叫声让他错过了他最喜欢的一段,蒲生稔有点不快地用手堵

    住了她的嘴巴。

    我请你好吃好喝饱餐了一顿,又让你舒舒服服在浴缸里泡了个热水

    澡。你享受了半天,也该让我享受享受了吧。蒲生稔这么想着,将堵着

    她嘴巴的手移了下来,掐住了少女的脖子。这时,他的目光正好移到他

    脱在床边的裤子上面。

    他看见了裤子上的皮带。果然还是用皮带比较好。和江藤佐智子开

    房的时候他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还是不要在脖子上留下手的痕迹比

    较好。他记得现在警方好像已经可以从人的皮肤上面提取指纹了。

    蒲生稔保持着插入的状态,稍微挪了挪身体,伸手把裤子上的皮带

    抽了过来。绘里香好像忍着什么剧痛一般,紧闭着双眼,用力咬着嘴

    唇。

    “啊啊,不要!!”

    真是个又吵又烦的女人,蒲生稔十分不悦地在心里砸了下嘴。

    这家伙这个年纪就这么吵闹,过了二十岁,叫床的声音还不大到连

    大楼外面的人都能听到的地步?女人果然是一种让人心烦的生物。没

    错,活着的女人真烦。

    “只有死了的女人才是好女人。”

    蒲生稔不禁想起来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笑话,忍不住笑出了

    声。他保持着插入的姿态,一边冲着女孩笑着一边用黑色的皮带绕过女

    孩的脖颈,双手紧紧地握住皮带的两头。当副歌的流行句部分响起的时

    候,他用力收起皮带。

    请不要放弃你的梦想

    我喜欢你那生气勃勃的火热眼神

    少女像游进渔网的虾米一样在床上翻腾着腰身,蒲生稔感到阳具像

    是要被扯下来一般。他把全身的重量压到少女的身上,进一步拉紧了手

    中的皮带。少女原本十分纤细的脖颈在皮带的勒杀之下变得只有手腕般

    粗细,脖颈的皮肤上也好像塑料袋一般呈现出无数的细细皱纹。她忽然睁开刚才紧闭的双眼,瞳孔之中充满了惊讶和恐惧。蒲生稔望着这双美

    丽的眸子,在一瞬之间忽然对她产生了一丝歉意。

    我绝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绝对没有。

    不过他的这种想法马上就随着耳边那美丽的歌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了。

    你所选择的一切

    我相信早已在远方等待着你

    绘里香翻着白眼,全身开始剧烈的痉挛,蒲生稔感到下腹部好像被

    热水冲洗着一般。涌出的原来是少女的尿液,两人性器相交的鼠蹊部被

    少女的恐惧所淋湿。

    我一点也不觉得脏。

    此时此刻,蒲生稔发现自己已经像爱上江藤佐智子一样爱上了眼前

    的这名少女。

    蒲生稔等到少女的痉挛结束之后,便开始扭动自己的腰部。他那刚

    才因为分心而有些变软的阳具立刻恢复了原有的精神,变得坚硬无比,仿佛一把深深刺入少女身体的匕首。少女紧紧地箍住蒲生稔身上的“凶

    器”,好像她的下半身还活着一样。

    蒲生稔在一瞬之间便达到了高潮,精液仿佛被少女的身体吸出似的

    喷涌而出。

    他不断地在她体内射精、射精、射精……

    蒲生稔把脸埋在她的乳沟间,心中充满了安稳的快感。

    他轻声地对她说:“……我爱你!”

    蒲生稔知道,少女也一定感受到了他的真爱。 3 二月 雅子

    天亮了,整晚都没有合眼的雅子在厨房的操作台准备着当天的早

    饭。她努力回忆上个月的四号那天发生的情形---也就是电视上报道说近

    来的一系列杀人事件很有可能是同一名凶手所为的那天所发生的情形。

    那天如果儿子没有出门的话,那她的担心也就完全成了杞人忧天了。只

    要等到以后真正的犯人被警方逮捕,她的这些担心就可以当做笑话在邻

    里之间的八卦会议上讲给大家听了。

    一月四号?那天是星期几来着?雅子看了看贴在电话台上的日历,那是刊有一二月份的那一页。四号那天是星期六。雅子心想,只要我从

    头开始按着顺序回忆,一定能发现些什么事情。

    元旦那天当然还是能回想起很多很多的事情。每年的除夕夜,全家

    人都会熬到很晚才睡,所以一月一日的早上,大家睡上个懒觉,拖到很

    晚才起床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雅子吃了点她和婆婆、女儿一起做的年

    夜菜,看了看朋友寄过来的贺年卡,又在电视前消磨了一会儿,不知不

    觉便到了晚饭的时候。想到这里,雅子十分肯定那天确实没有人出过

    门。

    二号的那天也是和历年一样,全家人一大早就去了明治神宫进行初

    次参拜。到了晚上,丈夫招呼来一堆朋友,在家里吃吃喝喝。雅子为了

    招待他们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孩子们到底在干什么。---

    不,那种事情想不起来也就算了。问题的关键在于四号的那天晚上。

    三号那天……雅子的脑中一片空白。她什么都想不起来。思维的脉

    络很快就断掉了。

    突然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从家里衣柜的抽屉拿出家庭记账的本子

    来。雅子经常在每个月的月初仔细地结算一下上一个月的支出。因此她

    觉得检查一下四号那天的开销的话,可能会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雅子发现了一个地方。四号的那天她买了一些东西。首先是在离家

    不远的超市买的食品,随后她又去了百货公司的年初特卖会上给女儿买

    了一件开襟羊毛衫,然后她又给那些不愿意陪着她一起逛街的丈夫和儿

    子买了内裤和袜子。

    晚上的情况呢?问题是那天晚上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呢?她不知道在

    吃晚饭的时候儿子在不在场,因为实在想不起来了,不过她觉得儿子好

    像应该在家。嗯,要不要问问丈夫他记得不记得呢?不,不去问他,他

    那种对孩子一点也不关心的人,连我都不记得的事情他怎么会记得。不

    过要说正月的时候,孩子们大多是在为了准备考试努力学习吧,儿子一

    定是在家里。“噼---”水壶发出的高亢鸣笛声打断了雅子的思绪。马上就快七点

    了。女儿小爱说过今天有一节早上的课,现在应该已经起来了吧。她把

    一片吐司面包放进烤面包机里,然后又切了一点圆白菜和西红柿,给女

    儿做了一个三明治。雅子想起来昨天晚上女儿做的奶汁烤菜还有剩下,于是便打开冰箱把剩菜拿出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那个孩子估计又会说

    怕发胖不愿意,就算逼着她吃也得让她吃下去。因为电视上都说了,好

    好吃顿早餐是不会导致发胖的。

    不经意间,雅子感到鼻子发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自己居然为了

    这么一些无聊的事情而烦恼,实在是太愚蠢了。像我们这种平凡人家的

    孩子,就算有什么严重的问题,最多也就是得了肥胖症或者找不到工作

    之类的吧。犯罪什么的---特别是杀人之类的罪行,就算再离谱也不会跟

    我们家孩子扯上关系的。就算再怎么夸张,也不可能跟犯罪---特别是杀

    人扯上关系。昨天的我到底是怎么了,肯定是我自己出了问题,我居然

    会去怀疑那孩子。那孩子那么温柔,怎么可能去伤害他人呢?

    儿子从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很注意关心别人的好孩子。他和妹妹的

    关系也很好,就算是自己手里的糖果,如果妹妹要的话,他也会开开心

    心地分给妹妹 吃。不知道他们两个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的事情。

    当雅子陶醉在被自己稍稍美化过的回忆中时,女儿小爱打断了她的

    回忆,她像一个老太太一样,一边嘟囔着“好冷好冷”一边走进客厅,一

    下子便钻到暖桌的被子下面。雅子看着女儿的脸颊,她坚信今后她们一

    家人一定能够安安稳稳、一成不变地度过每一天。

    “小爱,你就在暖桌上面吃吗?”

    女儿和雅子很像,对于寒冷的天气也是毫无办法,一到冬天就会深

    受手脚冰凉的折磨。

    “好。”女儿的回答和想象中的一样,雅子端起已经做好的早餐,给

    女儿送到暖桌上。

    “这个蔬菜,不是昨天的吗?人家好不容易做好的奶汁烤菜你就吃

    了嘛。我太胖了,不是告诉过你我早上就吃一个三明治就好了嘛。”

    女儿的回答又在雅子意料之中。雅子刚想对女儿微笑一下,但是忽

    然眼泪不住地流了出来。

    女儿一时间呆然若失:“妈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刚才切洋葱来着。”雅子说着,捂着脸逃回厨房。

    “不会吧---三明治里加洋葱啊?不要啊……”小爱相信了雅子的说

    词,皱着眉头用叉子摆弄着沙拉。

    雅子躲在从客厅看不到的地方拭去眼眶上的泪水,强忍住呜咽对女

    儿说:“……好了,你把那个吃了吧。早上多吃一点,要是怕发胖的话

    晚上可以少吃一点。听见了吗?”“……好。”女儿答道。

    女儿看上去有点不满意,但不知道为何又有一点高兴。

    我们家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坏事都没有发生。雅子这样对自己说

    道。忘了这些事情吧。忘掉这所有的一切吧。

    雅子送女儿出门,然后回身按下电饭锅的开关。她得准备好丈夫和

    儿子每天早上都要吃的米饭。

    这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冬日早晨。 第05章

    1 二月 樋口

    樋口看了九号早上的报纸,得知岛木敏子的守灵夜定在八号晚上举

    行,然后在九号将举办告别仪式。由此可以得知,司法解剖的程序已经

    完毕,遗体已经归还了家属。

    樋口从暖桌旁起身走到窗边,用手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眼前的景

    色变得清晰了一点。天空中下着冰冷的雨,灰蒙蒙的,让整个街道看起

    来更平添了一丝污浊。樋口突然感到对眼前这条街道,这个名叫东京的

    城市十分厌恶,但是这股恨意立刻变成了空虚和放弃,随着他的一声叹

    息而消逝得无影无踪。

    如果樋口去参加敏子的告别仪式,她的母亲会怎么想呢?她会不会

    又要把他赶出门去呢?樋口虽然没有一直跟踪媒体对这个事件的报道,但他相信这些报纸上必然会出现一些不为受害者家属考虑的报道。因

    此,如果他这次再次贸然前往,敏子的家属可能会更加神经质地对待

    他。敏子的母亲就不用说了,就连她的妹妹薰估计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

    心平气和地接待他了。如果这次他再次过去而引发骚动的话,那只会给

    早就严阵以待的新闻媒体一个很好的新闻素材而已。而且,自从他在那

    场“记者招待会”上失言之后,他一直不愿意再见到没有再联络的野本等

    人,这也是他不太想去的原因之一。

    虽说他如果不去参加可能会使新闻媒体胡乱猜测,但他最后还是决

    定收敛一点儿,不去为好。可是他一想到自己只是为了纯粹的自保而不

    去哀悼敏子的亡灵,就更加讨厌自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敏子她真的是为了我这样无聊的老男人而断送了性命吗?樋口紧盯

    着自己映射在玻璃上那仿佛幽灵一般的倒影。那是一个失去了一切,身

    体、内心全都变得老朽的老男人。这个老男人居然还在这个世界上苟延

    残喘着,丑陋地活着。

    老天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年纪轻轻的她却必须为了我这样的

    男人而命丧黄泉?为了我和美丑陋的老头子,她永远陷入了死亡的深

    渊。

    老天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樋口一闭上眼睛,眼前便立刻出现了一个女人。他分不清楚这个女

    人是谁,但见她浑身赤裸着,被人侵犯和强暴着,女子发出凄惨的悲

    鸣,惨不忍睹。这副场景让他急忙睁开双眼,他仿佛害怕那悲鸣的幻听会从地狱向他追过来似的,慌忙用手堵住双耳。

    樋口最后没有去参加告别仪式,他恍恍惚惚地躲在被窝里。第二

    天、第三天也是。他这几天赖以维生的东西,除了他自己买的泡面之

    外,就是罐头盒一些肉干,这些都是敏子---已经死去的她在生前替他预

    备好的。

    樋口想起敏子经常说的一句话。

    “泡面这东西偶尔吃一次倒没关系,但是每天都吃的话那可不成。

    泡面里面的盐分太高了,泡面的汤要弄得清淡一些。你可以往汤丽稍微

    加点牛奶。”

    樋口每次都跟她说,你这个吃法也太恶心了吧,还是我自己来做

    吧。“

    敏子的告别仪式已经过了两三天了,樋口突然回忆起敏子说的话,他决定照着她的说法泡上一碗试试。他倒上一点热水,酱油味的汤料只

    放进去一半,然后又倒了一点牛奶进去,便上火开始煮。

    一股让他闻了想吐的味道立即扩散开来。他忍着这股恶心的劲头

    儿,把泡面全部吃掉,第二天,他又照着样子做了一遍,还是全部吃

    掉。第三天还是如此。家里的泡面吃完了,他又买来继续这么煮着吃。

    这么吃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觉得这种吃法也还算不错,但他明白他绝对

    不是因为好吃才接连不断地这么吃下去的。

    他只是想赎罪。

    但是他心里知道这种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赎罪,只不过除此之外他

    真的不知道能为敏子做点什么。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还能为她做什

    么。

    对于樋口来说,在失去敏子之后,他与外界保持联系的窗口,就只

    剩下电视与报纸了。在他这段故意无视门铃声和电话铃声的期间,不知

    不觉之中,电话铃和门铃慢慢变得再也不会响起。仅仅从新闻媒体的报

    道上来判断,警方的搜查行动仍然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恐怕警方正在集中精力挨个儿排查那些有性犯罪前科的人吧。在世

    界上东京算是个治安良好的城市,但就算如此每年在东京发生的犯罪事

    件也有将近一千五百件,其中绝大多数的嫌疑犯都会被逮捕。警方现在

    除了集中力量追溯过往近五年,甚至十年的性犯罪者的不在场证明之

    外,也开始着手调查那些具有类似犯罪手法的悬案。如果警方将调查范

    围进一步扩大到东京周边的其他府县,那么这个调查的工作量将会进一

    步升级。要是警方从尸体上找不到具有决定性的物证,比如精液或者类

    似这种可以锁定犯罪嫌疑人的证据,这个案件的搜查将会成为一个令所

    有警员都晕头转向的工作。再加上诸如强奸、猥亵这类案件的受害者大

    多选择保持沉默而不愿意报警,因此警方无法立案侦查。像这样的案件,其数量之多以至于没有人能够计算实际的数量。不过话说回来,这

    次的案件也具有相当大的可能是初犯所为。虽然没有明着说出口,不过

    警方选择确实在眼巴巴地盼望着凶手再次作案。因为如果凶手作案未

    遂,警方就会得到受害者的证词,如果是受害者被杀身亡的情况,警方

    大概也会在现场获得新的物证或者目击证词之类的东西。比如那个连续

    杀害女童的杀人犯吧,如果他能够在中途洗手不干,或者他的运气好一

    点没有被一个市民抓到的话,那么最终他是否能够被逮捕呢?光是这样

    假设一下便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樋口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可言,也完全没有仔细地去

    考虑过这个问题。只不过是出于常年以来的习惯,以及他对敏子极其家

    属的一种义务感才让他这么去想的。樋口现在既不在乎自己的,也不关

    心别人的有关生死的问题。警察的威信,市民的安全,对犯人的愤怒---

    这些东西此时此刻对于樋口来说已经无所谓了。现在充满他内心的情感

    只剩下对这个世界不合理的愤怒和领悟。

    只剩下这些而已。

    在这个没有存在价值的世界上,一个没有生存价值的人在苟延残喘

    着。

    这就是一个笑话。这个世界的一切就是由一堆不好笑的笑话组成

    的。现在已经接近三月,但是警方的搜查还是没有进展。樋口和之前一

    样每天继续吃着泡面度日。于是,在二十七号的傍晚,樋口在吃完家里

    最后一袋泡面之后,出门去超市买泡面。在收银台排队的时候,他突然

    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樋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着点滴,在他的

    身边,一个本应该死去的女人一脸担心的样子坐在他的身旁。

    “……你愿意……愿意原谅我吗?”樋口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对亡灵说

    道。

    亡灵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歪着头看着他。

    “原谅?原谅什么啊……樋口先生什么罪过也没有啊。”

    樋口感到如释重负,一股热流包裹着他的全身,一时间他热泪盈

    眶。他再次闭上眼睛,安稳地进入了睡梦之中。或许是药效发作的缘故

    吧

    当樋口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女人还坐在他的身旁。他立即发现

    那并不是敏子。她不是敏子,而是敏子的妹妹---薰。薰穿着一身灰色的

    套装,原来的一头长发剪成了短发,颇似敏子,不过樋口还是十分肯定

    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敏子而是薰。他向周围看了看,发现自己躺在一家

    医院的集体病房里面。床位由挂帘分割开来,所以他并不知道病房内一

    共有多少病人,也不知道其他的床位上有没有病人。樋口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那个,刚才我是不是把你……”

    “嗯,您跟我说了句话。您是不是把我认成姐姐了?”那口气,一点

    揶揄嘲笑的意思都没有。

    “……嗯,啊,不,那大概是个梦吧……”

    樋口话音刚落,薰好像为了明确表达自己的感情似的点了好几次

    头,然后说道:“其实我是为了一个请求而来的。我给您打了好几次电

    话,但是家里一直没有人接,后来我才从警方那里听到,说您昨天晕倒

    了……”

    那么,也就是说今天是二月二十八号了。拉上窗帘的窗户有些发

    暗,如果天气不是特别坏的话,那么现在应该已经是傍晚了。这意味着

    他几乎昏迷了一整天。

    “对不起,你知道我昏倒的原因吗?”

    樋口这么一问,薰的脸上出现了些许为难的神情。她回答道:“我

    听医生说好像是营养失调……”

    樋口感到自己的脸顿时变得通红。成何体统,简直太不像话了。她

    该不会认为警官的退休金少到让人吃不饱饭的地步了吧?

    不过,薰却接着说道:“樋口先生一个人住,没有人照顾,肯定很

    难在饮食上保持营养均衡,您一定有挑食的毛病吧?”

    樋口觉得自己总不能告诉她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一直在吃泡面过日子

    吧。

    “……当初要是没有姐姐,想必您早就像这样住进医院了吧。”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时间静得可怕。过了一会,帘布另外一边传来

    了几声轻微的说话声,一个人好像在问另外一个人吃不吃蜜柑,走廊传

    来几声吵闹,再仔细一听,还能听到脚步声。

    樋口打破沉默说道:“你刚才有事情要拜托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呢?”

    “……刚才,您见到我的时候,把我当成姐姐了吧?”

    “……是的,不过,我那时意识有点恍惚……”

    “其实我和姐姐长得很像。之前有段时间我们曾经梳着同样的发

    型,穿着同样的衣服,经常有人会分不清楚我们谁是谁。我经常在大街

    上被人从背后叫住,回过头来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对方。其实那是姐

    姐的朋友。姐姐说跟我一样她也经常遇见这种情况。”

    她们两个人确实长得很像,樋口也同意她的说法,不过他还是不知

    道薰到底想表达什么。

    “那么,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吗?”樋口问道。

    樋口的问题让薰不禁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她好像下定了决心一

    样抬起头来,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樋口。“我觉得,那个杀害姐姐的凶手也一定会认错。”

    “你,你说什么?”樋口十分惊讶,一下子坐了起来。身上挂着的点

    滴被他扯得晃晃悠悠,他慌忙调整了一下,但这个举动差点扯掉身上的

    点滴针,于是他又慌忙地躺回去。

    薰突然开始说起一段十分绕口的话,仿佛是为了说服樋口而事先准

    备好的

    如果杀死姐姐的凶手看到现在的我,会不会觉得姐姐又复活了呢?

    就算他不那么想的话,看到我之后他也会心神不宁。我打算打扮成这

    样,去姐姐生前可能去过的地方碰碰运气。如果凶手当时正好在现场,我觉得我可以立刻认出他来。“

    薰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好像在窥探樋口的内心反应似的,注视着

    樋口的眼睛。樋口一言不发地保持着沉默,她见状便又接着说下去。”不过,我很可能注意不到凶手露出的马脚,凶手也很可能看到我

    只好调头就跑。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找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来配合

    我,这样我会觉得更有信心。”

    樋口终于开口打破了缄默。

    “也就是说……你打算让我和你一起去抓凶手,是这样吗?”

    薰赶忙挥手表示否认

    “哪里,我想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樋口先生能给我介绍一些

    私人侦探,或者从事和私人侦探差不多的职业的,介绍一些可以信得过

    的人。……我想在日本,还是可以找到这样的人吧。”

    可以信得过的私人侦探?要是那种接受女人的委托,帮她们调查她

    们的男人有没有出轨、有没有不检点行为的那种私人侦探事务所的话,我倒是认识很多。不过她们的专业是身份调查,而不是犯罪调查。---樋

    口虽然这么想,但是一想到薰的这个愚蠢的提议,便马上把什么私人侦

    探的事情全抛到九霄云外。

    薰继续说道:“当然樋口先生本来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我认为您当

    然是最好的人选了……不过那样的话,恐怕会给您添不少麻烦。”

    “不,哪里哪里,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其实我也希望能够早一天

    把那个凶手抓住,只不过……”

    “请您放心,雇佣侦探的全部费用理所当然由我来承担。因此如果

    樋口先生真的愿意出山从旁协助的话---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吧---我打算

    把这笔钱付给樋口先生您。”

    “请先不要说下去了!”樋口打断薰的话,大声地说道,以至于一时

    间整个病房都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直至过了几秒钟以后,才再度响起窃

    窃私语的声音。樋口小心翼翼地稳住左手插着针头的地方坐了起来,压

    低了声音对薰问道:“请听好了,岛木薰小姐,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有没有对警方说过?”

    “没有……”薰低着头回答道。

    “你为什么不对警方说?”

    “……因为我觉得警方大概不会理睬我……”

    非常好,看来你和普通人一样,多少还有一点常识。

    “你说得没有错。要是我,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事情。但是我现

    在只能对你说,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去做为好。我十分理解你希望早一天

    找到凶手的心情,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警方去做为好。在日本,杀人

    案件的破案率接近百分之百。警方虽然没有电视上的刑侦电视剧那样高

    效,但以一个长远的眼光来看,杀人犯几乎都被逮捕了。”樋口的这种

    说法好像只起了相反的效果,薰对他怒目而视,大声抗议道:“……您

    不是说犯人很可能再次作案吗?难道您觉得在这个凶手被逮捕归案之

    前,再出现几个像姐姐那样的受害者也无所谓吗?”

    薰十分激动地说道,她在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几乎像是在冲着樋

    口咆哮。

    樋口不禁开始在心里琢磨,她们到底是一对怎样的姐妹呢?是像绘

    画作品当中描绘的那种关系良好,开心的话题永远都说不完的那种类

    型?还是那种在两个人之间存在着让常人无法想象的强烈羁绊的精神双

    胞胎类型呢?眼前这个要求亲手抓住凶手的人要是个男人也就算了,但

    是像她这样年轻的女人如此主动地提出这种要求的情况,樋口还真是头

    一回遇上。

    虽然薰的肺腑告白让他不禁感到有些心动,但是他还是得把正确观

    点告诉她。

    “单凭一个外行人的三分钟热情是不可能比警方的搜查更有效率

    的,如果你真认为你能在警方之前抓住凶手,你就大错特错了。就算你

    的身边有我或者比我更优秀的人来帮你,你这样擅自行动的结果,往好

    的方面说你只会徒劳无获,白白浪费精力和时间,往坏的方面来说,连

    你自己都有可能成为死在凶手手下的第三个受害者。”

    “……关于这点,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薰十分平静地说

    道。

    樋口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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