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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体诸因.pdf
http://www.100md.com 2020年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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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见附件(1380KB,393页)。

     解体诸因,这本书是一本推理类型的,作者也是一位极为出名的推理小说作家,在书中再次为读者展现精彩的推理类小说,喜欢的朋友们可以看看!

    解体诸因介绍

    做什么事都有原因,比如将一个人置于死地。之后呢?还有更凶残、更极端、十恶不赦、即使很麻烦还是有很多人要做、就两个字但我不能明说的那件事。

    纽约有八百万人口,有八百万个故事,有八百万种死法……可能还有八百万个做那件事的理由?!

    但这本书不是布洛克写的,推理名家西泽保彦的超强脑洞,完美诠释“解体”这么高的犯罪成本,凶手们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支付。

    解体诸因作者

    西泽保彦 Yasuhiko Nishizawa

    日本新本格时期不容忽视的推理小说作家之一,一九九五年获得岛田庄司赏识,出版了以匠千晓为主人公的短篇集《解体诸因》,立即获得了众多作家、读者及媒体的赞誉。其作品轻松搞笑,多以超乎现实的场景为主题,故事仍完全符合本格推理的定义,解谜过程合乎逻辑,兼具足够的意外性,堪称幻想与推理的完美结合。代表作除了“匠千晓系列”之外,还有《死了七次的男人》《完美无缺的名侦探》《人格转移杀人事件》等。

    解体诸因主目录

    第一因 解体迅速

    第二因 解体信条

    第三因 解体升降

    第四因 解体让渡

    第五因 解体守护

    第六因 解体出处

    第七因 解体肖像

    第八因 解体照应

    最终因 解体顺路

    解体诸因书摘

    去拜访匠千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不过三月二十日春分那天我正巧闲来无事而已。

    妻子利用休假带着五岁和两岁的两个女儿回娘家过夜,本来我也应该一同前往,可我却借口入学考试前后各种琐事繁忙,一个人逃之天天。这实在是因为其中牵涉到一个令人烦心的隐情。

    岳父和岳母之间的气氛最近很紧张。其由来在于岳母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大把年纪了竟然一时兴起考了机动车驾照回来,而且之后马上就开车撞伤了人。

    对方的伤势倒并无大碍,可之后的事情就麻烦了。岳母每天都必须要去医院。除了探望病人,还要代替家属照顾病人。对方的说法是:我们不执著于赔偿金和医疗费用(虽然最后还是收下了),只要求你能拿出诚意,仅此而已。

    虽然嘴上说得动听,实际上却是在把岳母当用人使唤。这样一来,岳母完全成了那些连探望时间都不出现的家属的替身,从照顾吃饭到帮忙上厕所,还整日听着对方挑三拣四,伺候在身边。

    这也太欺负人了。岳母抱怨个不停。迟到一点到医院,或者请求今天换一天人,对方都会露出鄙夷的神色,只差没把“卑鄙小人”这几个字说出口。还会摆出一副受害颇深的态度:幸亏你撞的是我这样的大好人,这么简单的赔偿就宽恕了你,你那没诚意的态度算怎么回事?就像又遭受了什么灾难。

    身心俱疲的岳母开始变得有点神经质,抱怨着自己已经受够了。一开始跟着岳母一起大骂对方的岳父,也渐渐觉得心烦,指责起岳母来:“都怪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去考什么驾照,才惹下如此祸端。”自己已经被对方如此欺负,你不但不帮我说话还对我横加指责……想到这些,岳母更加歇斯底里。

    于是,就因为这样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岳父和岳母之间的气氛变得紧张无比。妻子虽然很乐观地认为迟早会一切复原,但比这更肯定的是,复原之前无论如何也要花费一段时间。...

    解体诸因截图

    目录

    封面

    第一因 解体迅速

    第二因 解体信条

    第三因 解体升降

    第四因 解体让渡

    第五因 解体守护

    第六因 解体出处

    第七因 解体肖像

    第八因 解体照应

    第一幕 最初的胴体

    第二幕 第一颗头和第二具胴体

    第三幕 第二颗头和第三具胴体

    第四幕 第三颗头和第四具胴体

    第五幕 第四颗头和第五具胴体

    第六幕 第五颗头和第六具胴体

    第七幕 第六颗头和第七具胴体

    幕间剧 对观众的挑战

    第八幕 最后的头最终因 解体顺路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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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因 解体迅速

    去拜访匠千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不过三月二十日春分那天我正

    巧闲来无事而已。

    妻子利用休假带着五岁和两岁的两个女儿回娘家过夜,本来我也应该一

    同前往,可我却借口入学考试前后各种琐事繁忙,一个人逃之夭夭。这

    实在是因为其中牵涉到一个令人烦心的隐情。

    岳父和岳母之间的气氛最近很紧张。其由来在于岳母不知受了什么刺

    激,一大把年纪了竟然一时兴起考了机动车驾照回来,而且之后马上就

    开车撞伤了人。

    对方的伤势倒并无大碍,可之后的事情就麻烦了。岳母每天都必须要去

    医院。除了探望病人,还要代替家属照顾病人。对方的说法是:我们不

    执著于赔偿金和医疗费用(虽然最后还是收下了),只要求你能拿出诚

    意,仅此而已。虽然嘴上说得动听,实际上却是在把岳母当用人使唤。这样一来,岳母

    完全成了那些连探望时间都不出现的家属的替身,从照顾吃饭到帮忙上

    厕所,还整日听着对方挑三拣四,伺候在身边。

    这也太欺负人了。岳母抱怨个不停。迟到一点到医院,或者请求今天换

    一天人,对方都会露出鄙夷的神色,只差没把“卑鄙小人”这几个字说出

    口。还会摆出一副受害颇深的态度:幸亏你撞的是我这样的大好人,这

    么简单的赔偿就宽恕了你,你那没诚意的态度算怎么回事?就像又遭受

    了什么灾难。

    身心俱疲的岳母开始变得有点神经质,抱怨着自己已经受够了。一开始

    跟着岳母一起大骂对方的岳父,也渐渐觉得心烦,指责起岳母来:“都

    怪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去考什么驾照,才惹下如此祸端。”自己已经

    被对方如此欺负,你不但不帮我说话还对我横加指责……想到这些,岳

    母更加歇斯底里。

    于是,就因为这样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岳父和岳母之间的气氛变得紧

    张无比。妻子虽然很乐观地认为迟早会一切复原,但比这更肯定的是,复原之前无论如何也要花费一段时间。

    所以我每次拜访妻子的娘家时都是抑郁不已。岳父也好,岳母也罢,都

    想让我去听他们的苦衷,去帮他们说话。要是我不小心插手此事,下一

    个得抑郁症的没准就是我。逃是逃出来了,不过这个假期我并没有安排什么事项。既然借口是入学

    考试前后琐事繁忙,我便好歹去了趟学校。不过果然不出我所料,并没

    有什么工作可做。中学入学考试的科目本来就没有英语,而且最主要的

    是,考试日程早就已经定好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本着职业道德解决了一些杂务。虽然这样一来我就彻底

    无事可做了,但是离开学校后我又不想回到孤零零一个人的家里。去喝

    一杯吧,时间又太早。而且一个人喝酒也实在太寂寞。

    这时我就想起了匠千晓。他应该连这种假日都独自一人待在单身公寓里

    吧。

    我迅速登门拜访,果然不出所料。可能是觉得冷,他膝上搭着毛毯,正

    在读报纸。我下意识地环视了这六榻榻米大小的房间一圈,果然没有发

    现暖炉的影子。什么取暖设备都没有,和学生时代完全一样,我有点暗

    自吃惊。这人并非没有钱,却不肯在自己的房间里安装任何制冷和取暖

    设备。

    不仅如此。他也没有车,连考驾照的想法都没有。就算这个可以理解,但他竟然连自行车都没有。出行只靠自己的双腿。

    要是问他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他会说:“太麻烦!”可是大老远走到超市

    去买东西就不麻烦吗?实在不明白他的那套理论。难怪学生时代他总被

    老教授们称为“仙人”或者“老头子”。“保彦啊,真是稀客。”大概是看到我手中提着罐装啤酒,千晓表现出超

    出必要的热情。他这个人对酒比对谁都亲热。“怎么了,突然就来了?”

    “也没什么。闲着没事。”

    “工作怎么样了?”

    “今天放假。”反正这个人肯定连今天是星期几都搞不清楚,“而且本来

    现在就是春假期间。”

    “春假。这样啊。学校老师真好,有长假。”

    “这话说的,你不是一年到头都在放假吗?”

    虽然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可千晓却没有固定的职业,只有偶然想起来才

    会去打打工。

    “啊呀呀,你这么一说我可是会伤心的。”看来啤酒的诱惑起了作用,千

    晓不论我说什么都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算了,你就别催我了。不过话

    说回来,你怎么样?老婆呢?”

    “回娘家了。”个中缘由我就不多赘述了。不过为了避免他产生不必要的

    想法,我还是加上了一句:“让姥姥和姥爷看看孩子。明天白天就回

    来。”

    “哦,那咱们就慢慢喝吧。”千晓将唯一的坐垫让给我,显得异常心浮气躁。肯定是着急喝酒。

    察觉到这点,我便从塑料袋中拿出啤酒递给他,他简直高兴得不成样

    子。能让他如此欢天喜地,我这礼物带得也算值了。

    干了一次杯后我环视四周。房间里还是一成不变,除了从架子上满溢出

    来、繁殖过剩般地占据地板的大量书籍以外,就只剩下如战死士兵般横

    七竖八的空酒瓶了。

    我看了一眼刚才千晓在看的报纸,略吃了一惊,本以为那是今天的报

    纸,没想到其实是去年十月的。旁边还有几本周刊杂志,也是去年的。

    “你怎么特意把这些旧东西拿出来看啊?”

    “嗯?啊,那个啊。很为难啊,柜子里都塞满了,其他的都处理掉了。

    旧报纸和旧杂志很有意思呢,一看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为什么只留下这些呢?”可能是记载了很有意思的报道吧,我想。于是

    千晓指给我看一个地方,那里印着“难解的分尸事件取得重大突破,嫌

    疑犯被逮捕”。

    这个事件我也有印象,于是不觉停下正要将啤酒倒向嘴里的手,重新去

    看报道。仔细看去,报纸旁边的周刊杂志也全是关于这一事件的集中报

    道。最初的死者是一位名叫松浦康江的三十八岁女性。

    去年六月五号的傍晚,从高中放学回家的松浦惠理在家中发现被杀害的

    母亲的尸体而陷入疯狂状态。因为这尸体并不寻常,不但被褪去了所有

    衣物,而且还被分割成了头、身体、两手、两足六个部分。

    之后,同样是高中生的弟弟雄一也回到了家,同样恐惧异常。听到孩子

    们的叫声之后,附近的邻居报了警。

    直接的死因是勒死。用重物击打头后部致晕之后将其勒死。死者的头上

    还缠绕着被认为是凶犯行凶时所使用的丝袜。同时也已判明此丝袜为被

    害者所有。应该是被凶犯脱下后直接用做了凶器。

    杀人之后,凶犯将尸体肢解。分尸所用的锯子是松浦家的物品,就被放

    置在现场,上面没有任何指纹。

    这是一起猎奇色彩极为浓厚的杀人事件。比如说被肢解之前的松浦康江

    被弄成两手两脚抱着自家柱子的姿势,手上和脚上都被铐着玩具手铐,就在这样的状态下被切断了双手和双脚。像圆木一般滚落在现场的双手

    和双脚各自被玩具手铐连在一起,身体部分就这样贴着柱子,头部滚落

    在后方。

    康江的脸和手腕上都有被拖过地面时所造成的擦伤。凶犯行凶时康江所

    穿的套装也被留在了现场,上面沾满了泥迹,因此警方判断有可能杀人现场并不在松浦家,而是户外的什么地方。

    但是分尸的地方毫无疑问是在松浦家。地上的血痕和脂肪痕很有力地证

    明了这一点。

    综上所述,凶犯先在户外杀害康江,然后将之移动到松浦家,将她的衣

    物脱光后用玩具手铐铐住手脚,绑在柱子上,之后进行分尸工作——这

    就是第一起事件的概要。

    第二起事件发生在这之后一周,六月十二号的晚上。这一次的受害者是

    土居淑子,一位二十三岁的女性白领。

    是从朋友的结婚典礼上回来的土居淑子的双亲发现了全裸的女儿,并向

    警方通报的。

    淑子也和松浦康江一样,被玩具手铐铐住手脚绑在柱子上。头上也缠着

    她自己的丝袜。和第一起事件一样,也是头后部受到殴打,造成伤害。

    只是这一次,凶犯似乎相当慌张,套在淑子脖子上的丝袜没有勒紧,淑

    子不久后又苏醒了过来。

    犯人慌张的原因很明了。淑子的双亲发现的不只是女儿那可怜的惨状,在淑子被绑的房间里,还倒有一具男性的死尸。

    男人的名字叫做坪井纯也,二十五岁,是正在和淑子交往的上班族。他

    是被菜刀刺穿腹部而死。作为凶器的菜刀是土居家的物品。将第二起事件的犯人与第一起的判断为同一人的依据是相同的作案手

    法,另外最重要的是在坪井纯也身上发现的毛发。

    根据鉴定结果,这些毛发乃松浦康江之物。警方断定,这些附着在犯人

    身上的毛发,是犯人拿着菜刀刺向坪井纯也并与之发生身体接触时转移

    到被害者身上的。

    凶犯认为家中只有淑子一人而偷偷潜入,并像对待康江一样击打淑子的

    头后部,趁其昏倒时脱去她的衣服,用玩具手铐将她铐在柱子上,并准

    备用她的丝袜勒死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淑子应该也会和康江一样,死后被凶手分尸。现场也确实发现了锯子,果然也是土居家的物品,仍

    旧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但是,这时发生了凶手意想不到的意外。就在作案途中,淑子的男朋友

    坪井出现了,并且目击了凶手对淑子行凶。凶手为了灭口而在慌忙中刺

    杀了坪井。大概是这一次计划外的杀人令凶手很是慌张,于是凶手误以

    为淑子已死,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作案现场。

    这成了凶手的死穴。根据淑子的证言,凶手的模糊画像浮出了水面。袭

    击淑子的是一名十几至三十几岁的年轻男子,眼神锐利,鹰钩鼻子,尖

    下巴,“乍看起来像欧美人”。

    接着,警方在松浦康江身边发现了很符合这一形象的人。这个人就是植

    田隼人,三十一岁的无业游民。植田曾经追求过松浦康江,但是被康江拒绝了。在那之后植田不停地缠

    着康江,令她十分害怕。

    警方让淑子看过植田后,她表示虽然很像,但她并无把握,因为在她的

    印象中,凶手应该个子更高一些。

    于是警方展开对植田的调查。植田一口否认。他表示自己虽然确实被康

    江拒绝了,但是并没有因此而心生恨意,也没有在她家四周徘徊,更没

    有杀害康江。而且他没见过一位叫做土居淑子的女性。

    康江的事姑且不论,植田说他不认识淑子的事怎么看也不像是谎话。淑

    子也曾经作出过以前从没见过植田的证言。并且在植田隼人和土居淑子

    之间找不到任何共通点。哪里都找不到植田隼人和土居淑子有过往的证

    据。

    但是警方认为,植田之所以去袭击毫不相识的淑子,也有可能是在杀害

    了康江之后“杀顺了手”,而展开无差别杀人的缘故。

    这种想法在目击了六月五号植田从康江家里出来的邻居那里得到了证

    实。在铁的事实面前,植田态度一变,开始翻供,承认自己当天确实去

    过康江家。但他仍然否认自己杀害了康江,强调去的时候康江已经身

    亡。

    然而植田还是作为这两起杀人以及杀人未遂案的嫌疑犯被逮捕了,因为他没有六月十二日的不在场证明。这就是去年传遍街头巷尾,被称

    做“分尸事件”的案子的概要。

    “我明白了,让我猜猜看。”放下旧报纸,我再一次将啤酒灌入口

    中,“你是想把这个案子推翻,重新推理吧?虽然最后将植田当做犯人

    解决了,但实际上凶犯另有其人,你想要重新推理一番,是这样的

    吧?”

    “嗯?”千晓停下正要打开第二瓶啤酒的手,愣住了,“哪里,我没有那

    样想……”

    “别骗人了。”千晓确实是个推理迷,这一点从推理小说的数量占据书架

    三分之一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推理出与警察们不同的结论,也就是事

    件的真相,并以此为材料写推理小说,你是这么盘算的吧?从实招

    来!”

    “推理小说啊……”千晓一口气将第二罐啤酒喝下一半,脸上的表情极好

    地诠释了“喜悦”一词。真是的,真让人怀疑这个人在这世上深爱的不会

    只有啤酒吧。“原来如此。那也挺有意思的啊。虽然我根本没想到。”

    “你说没想到?”不是麻烦而是有意思,能这么说,对千晓来说就已经算

    是很不易了,“那你为什么现在再来回头阅读这个事件的报道?肯定是

    想到犯人另有其人之类的吧?”“哪里哪里。凶手是不是另有其人,我哪里能知道。既然警察这么下结

    论了,那这个叫做植田的人大概就是凶手了吧。你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对这个结论是没什么意见。”

    “什么啊,真是个随便的家伙。既然要重新推理的话,不举出凶手另有

    其人怎么能行……”

    “另有其人、另有其人地没完没了地说着,你对这个‘另有其人’有什么想

    法吗?”

    “算是吧。”我一时兴起,把临时想到的说了出来,“我觉得可疑的是松

    浦康江的前夫。”

    虽说是临时想到的,但这个想法也不算坏吧?根据周刊杂志的特别报

    道,在短期大学担任副教授的松浦康江似乎是个相当强悍的女人,当初

    还是她“休”了自己的老公。她对友人们大放厥词,说是自己想着和一流

    大学毕业的男人结婚才选择了他,结果没想到是个比自己脑子还差的笨

    男人。这当然极度伤害了男人的自尊心。

    而且她的前夫——村上恭一,容貌出众,个子高挑,嗯……越想我越兴

    奋。没准,这就是被隐藏的真相!

    “前夫,也就是说……”可是千晓完全无视我的兴奋。喂,千晓,你这家

    伙,发呆也要有个限度啊。“松浦康江曾经离过婚?”“什么啊,你不会连这些都不知道吧?”

    “因为我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啊。”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么有趣,让你重新阅读有关这

    一事件的报道呢?”

    “这个嘛……比如说……”说着,千晓将一册周刊杂志拿在手中,“土居

    淑子和坪井纯也的相识过程,这个就很有意思。两个人相识的契机是,土居淑子驾驶的机动车撞上了坪井纯也所骑的自行车。不错吧。这样一

    个小小的交通事故就能萌生出恋爱的火花的话,我也洗心革面,来驾驶

    驾驶机动车或者骑骑自行车。”大概是注意到了我一脸的不满,千晓连

    忙嬉皮笑脸地说道:“开玩笑而已,玩笑。我真正感兴趣的是松浦康江

    的尸体。”

    “尸体?”

    “对。我在想凶手为何要将尸体分割。”

    “为何?”对于这个从来没想过的问题,我一时语塞,“应该没什么特别

    的理由吧。”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吧。不过硬要说的话,应该就是对康江的强烈憎恨吧。”“但是,为什么对素未谋面的淑子也要做同样的事情?”

    “可能是第一次杀了人之后有点发狂了吧。”我把刚才还鼓吹康江前夫是

    凶手的话忘在脑后,又以植田犯人说为前提说起来,“或者是从分割女

    性的身体中得到了快感也说不定。”

    “心理变态的一种吗?嗯,可能实际上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但是这样

    就没有意思了。”

    “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真相是这样也没有办法吧?”

    “但是这样就写不成小说了。要写成推理小说的不是你吗?”

    “我说的不是写就好了吗?”虽然是无所谓的事,可我还是严密地纠正了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想写而已。”

    “最吸引我的是手铐。”

    “手铐?怎么说?”

    “为什么要用手铐铐住康江和淑子呢?”

    “那当然是为了限制她们的自由啊!”

    “可是你想想松浦康江的情况,她应该是在户外被杀害然后再被凶手运

    送回家的吧。也就是说她被运送回家时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自己动的,对吧?那么特意把死人的手脚铐上手铐以限制其自由不是有点好笑

    吗?”

    “那是因为……”原来如此。听千晓这么一说,确实这里是一个疑点。我

    歪着头苦思了一会儿后突然灵光一现。“等一下,也有可能康江不是在

    户外被杀害的。警察做出如此判断的依据是,康江的身体上有在地面上

    被拖拽的擦痕,以及她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确实,凭这些可以得知康

    江遇袭是在户外。但是凶犯最初袭击康江时也有可能并未将她杀死。有

    可能吧?虽然遇袭了,但还没有遇害。这样一来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了。”

    “你的意思是说在被运送回家的时候康江还活着?”

    “对。仔细想来,运送一具尸体应该是相当繁重的劳动。虽然并不知道

    这个叫植田的人体格、体力如何,不过就算他是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比起在户外杀人后再运送回家,还是带至家中再下手比较容易实现。”

    “这种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可我还是在意手铐这个疑问。被带至家中

    的康江还活着,这无所谓了。但是她应该被击中头部而处于昏迷状态

    吧。虽然不知道凶手殴打她后头部是在户外还是在家中,但不论哪种情

    况,都已经剥夺了她的抵抗力,绞杀起来应该没有什么障碍。那么在此

    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必要铐上手铐呢?”

    “也不见得就完全剥夺了她的抵抗力啊。她也有可能中途苏醒过来。”“那就再把她打晕好了。至少比起让她做出怀抱柱子的姿势再铐上手铐

    来说,再打一次更为轻松省事。”

    “嗯……这么说来……”

    “而且对于凶犯来说,还有一项分尸的任务需要完成。虽然我没有实际

    做过,但我还是不觉得肢解怀抱柱子、铐着手铐的尸体要更为轻松。当

    然也不是说这样就不能分尸,而且实际上犯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分的

    尸。只是,在明明能够解开手铐再分尸的条件下,凶手偏偏没有这么

    做。犯人有着某种执著。我是这么觉得的,将受害者铐住的理由,以及

    将尸体肢解的理由……”

    “你觉得不是心理变态发狂的产物,对吧?”

    “越想越不是。”千晓突然换了一副谦虚腼腆的语调,“刚才我说凶手就

    算是植田也无所谓,这虽然并非胡说,但是如果他是凶手的话,那么那

    种执著就只能被解释为心理变态发狂的产物了。跟你谈过这些之后,这

    个想法就更加清晰了。”

    “那么果然凶手另有其人?”

    “你可别误会,我说凶手另有其人,追根究底不过是为了追求手铐和分

    尸这两个疑点的合理解释而已。就现实来说,植田有可能是心理变态,他就是犯人,那么这个事件就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作为我个人来说,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那就算为了杜撰一篇小说好了,咱们让这个事件有个合理的解释如

    何?要不然连一个推理短篇都写不了。”

    “本来我也没说要写……”

    “真凶另有其人。总之就以这个为前提吧。”

    “嗯。”遗憾不已地望着喝空了的啤酒瓶的千晓,从冰箱里拿出冰块来,用仅有的平底玻璃杯调了一杯加水威士忌给我,自己则用茶碗调了一杯

    加冰的。“也就是说植田被当做了替罪羊。这样一来手铐和肢解才有意

    义可言。”

    “哦?为什么?”

    “凶犯其实本来只想杀害松浦康江一人,但是只杀康江一人容易引起别

    人对自己的怀疑。于是犯人想到了利用植田作为替罪羊的方法。真凶肯

    定是知晓了植田死缠烂打康江的事。康江被杀的话,植田肯定是重点怀

    疑对象,但是真凶——假设其为X——也有可能被怀疑。X充分预测到

    了这一点,所以×的目标是制造出将自己排除嫌疑圈、而将植田作为仅

    有的怀疑对象的假象。X先将康江杀害,然后袭击土居淑子。但是他从

    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土居淑子的命,因为这完全是为了让人误以为,杀害

    康江和袭击淑子的是同一个人。”“什么?”我有点混乱,“拜托你说得更简洁些。”

    “只有康江一人遇害的话,有杀人动机的就不止植田一人,X也会被怀

    疑。但是如果不仅康江,连淑子都遇害的话,和淑子没有任何关系的X

    就会失去动机从而免去嫌疑。”

    “可是植田也没有杀害淑子的动机啊。他们之前从没有见过面。”

    “可是植田对已经离婚有两个孩子却仍旧风韵犹存的康江——”千晓指了

    指康江的照片。确实是个美人,大眼睛高鼻梁,五官端正,看起来不太

    像日本人。如此看来她的一对儿女想必也都俊俏可人吧。“——仍死缠

    烂打,离变态仅有一步之遥。再加上又是个无业游民,很容易被扣上危

    险人物的帽子。杀害康江的动机也具备。就算之后说他杀人成性,展开

    无差别杀人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事实上也是如此。”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一边用自己的话整理着千晓的思路,一边

    说,“X为了给人一种袭击康江和淑子的是同一个人——也就是植田——

    的印象,而将康江和淑子用同样的方式绑在柱子上,用手铐铐住。但是

    因为他真正想杀的只有康江,在淑子身上所做的应该都是伪装工作。但

    是却发生了X意料之外的事,半路杀出了淑子的男朋友坪井。在暴露了

    自己的相貌的情况下,X不得已,实行了计划外的杀人……”说着,我突

    然注意到一件事,“但是淑子也看见了X的面孔,可为什么X没有同样刺

    杀淑子呢?”“确实……”威士忌似乎洒了出来,千晓一边不舍地舔着茶碗的边缘,一

    边说,“有点奇怪。那就是X原本不打算杀害淑子,但临时改变主意,决

    定还是要杀掉淑子灭口。可是坪井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阵脚,最后没

    能彻底杀死淑子。这种可能性,有吗?”

    “啊,对了!”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简单的解释,“X没注意到自己的相貌

    被淑子看到了,因为她当时被打晕了还被丝袜勒着。X一定是认为淑子

    已经昏了过去而放松了警惕。可是没想到虽然微弱,但淑子还有意识,并且看见了X的长相。本来,如此一来X的阴谋应该在此宣告破灭,但

    偏偏他和植田长得十分相似,凭运气躲过了这一次危机。”

    “嗯——”陷入思考中的千晓又往茶碗里加了块冰。明明做什么都嫌麻

    烦,但在喝酒上,这个人却很一板一眼。“也就是说X和植田一样,‘乍

    看起来像欧美人’。还有——”大概是在回想淑子的证言吧,千晓的视线

    左右游移,“比植田略高,有杀害康江的动机,说起看起来像欧美人

    的……”

    “果然还是康江的前夫村上恭一吧。没有载有他的照片的报道吗?”

    “没找到带照片的。只是我觉得应该不是村上恭一。嗯,在哪儿来

    着……刚刚才发现的……啊,找到了。这儿。”千晓将周刊杂志翻到我

    还没看到的一页,“上面写着村上恭一有六月五日的不在场证明。”

    “哦,真的啊。是怎样的不在场证明?”“在公司加班。有同事们的证言。”

    “那就应该没有问题了。如果说不是康江的前夫的话……康江身边还有

    什么样的男人啊?”

    “这样的男人好像没有了。”

    “但康江可是如此这般的大美人啊,而且只有三十八岁。就没有在交往

    中的男人吗?”

    “至少——”千晓同时翻着数本周刊杂志说,“没有涉及到康江的男性关

    系的报道。当然暗地里有谁也不清楚实际情况的情人也不是没有可

    能。”

    “肯定有啊。那个人就是真正的凶手。”

    可是这么说总觉得有点牵强,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但转

    念一想也可能是我有点醉了。本就空腹的我陪着千晓喝到此时,早已不

    胜酒力。

    “也就是说,咱们在这儿纸上谈兵的推理走到穷途末路啦。竟然得出了

    凶手是我们不清楚情况的人物。”

    “啊,差不多吧。”痛快放弃的千晓突然看着我说,“唉呀呀,真是抱

    歉,连点下酒菜都没有。虽然我是不吃的。”没错,千晓喝酒时极少伴着下酒菜。有一次我问他是不是害怕下酒菜会

    使酒变味,他笑说:“理由没那么冠冕堂皇,只是个人习惯而已。”

    “我出去一趟,你等我一下。”说着,千晓便夺门而出,片刻之后就带着

    略显奢侈的刺身拼盘回来了,似乎是在附近的鲜鱼店买的。他这个人在

    这方面从不吝惜。

    “可是——总觉得有点无法释怀呢。”一面吃着刺身,一面陶然地啜着加

    冰威士忌的千晓突然将话题转了回来,“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用手

    铐将受害者铐在柱子上是为了让这两起案件拥有共性。可是如果说这就

    是凶手的目的的话,有什么必要将康江的尸体大卸八块?想要有共性的

    话,只要把康江用手铐铐在柱子上再勒死,然后再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淑

    子,只是不把她勒死。这不就足够达成制造共性的目标了吗?”

    “谁说不是呢。”我一边给自己调着加水威士忌一边表示同意。要是让千

    晓来调,威士忌的比例总是高得离谱。“根本没有必要去分尸。将手

    脚、身体都分解是相当繁重的劳动,肯定也很花时间。”

    “花费时间……”千晓眨了眨眼,“对了……对!费时,费事。对杀人犯

    来说应该尽早离开犯罪现场,可是凶手却不顾这些而留在现场进行费时

    费力的分尸工作。一定是有什么紧迫的理由使得凶手不得不如此。那么

    能让凶手觉得值得冒如此大的风险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千晓叹了口

    气,“结果还是回到了这个问题上。哎呀哎呀。”“本来就是你对凶手为什么要将康江的尸体肢解抱有疑问才去翻读报道

    的嘛。”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再说一遍,我对植田隼人是真凶毫无意见。只要

    他有肢解康江尸体的合理理由。可是如果假设植田是真凶的话,这个理

    由却遍寻不到。至少他不会因为这么做而得到任何好处。”

    “所以我就说了嘛,真相就是:凶手是植田以外的人。”大概我们两个人

    都喝醉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车轱辘话,“但是实际上犯人的名

    目就落在了植田的头上。果然还是和分尸有关吧?”

    “也就是说伪装?”

    “对。”

    “可是肢解康江的尸体到底算哪门子的伪装?”

    “那我怎么知道。但是——”突然,一个奇怪的想法浮上我的脑海,我来

    不及深思熟虑,顺嘴说了出来,“康江是孽缘的牺牲品,大概是想制造

    这样一种氛围吧。”

    “孽缘?”

    “我们觉得是为了分尸方便才将衣服脱去的吧,所以康江才会一丝不

    挂。可实际上因果关系正好相反。凶手X将康江的衣服全部脱去,是为了造成她是被情杀的假象,于是自然而然地将搜查方向引向植田。所以

    才将康江脱得一丝不挂。”

    “可是脱得精光并不能确定就是情杀啊!”

    “没错,但是X未能对康江施加性虐待,所以用分尸来取而代之。”

    “慢着,为什么X未能对康江施加性虐待呢?”

    “比如……X其实是女人?”

    “那就奇怪了。假设X是女人的话,如果她想营造康江是被情杀的假象,那就更没有必要做分尸这种乌七八糟的事了。采取将事先准备好绳子、假阳具等SM道具留在现场之类的方法岂不是更加省事?”

    “明白了。X是男人。而且本来打算在康江的尸体上留下性虐待的痕迹

    ——最初。”我的醉意越发浓厚,说的话都开始接近妄想,“可是,一到

    关键时刻,X却做不到了,也就是说那时他阳痿了。这下X伤脑筋了。

    因为这样一来就没法伪装了。而且他也没有事先准备成人道具。于是他

    ——”

    “于是他就想出了用分尸来代替的方法,以此来添加猎奇色彩?”

    “突然阳痿,一时心慌意乱了吧。或者他有了通过切割女性尸体来刺激

    自己勃起的这种令人作呕的期待……”“嗯……”千晓也被勾起了兴趣,陷入沉思,“这种可能也不能说没有,但是X为何在这关键时刻阳痿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就像抽到了坏签一样,谁都有可能吧。还是

    说……”我意识到自己脱口欲出的话,一阵作呕,可因为酒精的作用,舌头变得不听使唤,怎么也停不下来,“还是说,X根本没有阳痿,最后

    关头理性阻挠了他,致使他没能成功……”

    “理性阻挠?怎么说?”

    “就是说……理性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X和康江发生性行为。”

    “理性不能容忍和这么漂亮的女人发生性行为?你怎么回事,说什么傻

    话?你不会想说X其实是同性恋吧?”

    “那倒不是。比如说是和康江关系极度亲密的人,也就是她的儿子之类

    的。”

    这话令千晓都大为惊愕,口中的威士忌也喷出来少许。可我却更加确

    信,这就是刚才我感觉到的我们一直没有意识到的事。

    “松浦雄一不知出于什么动机而对他母亲康江怀有杀意,可是考虑到只

    杀康江一人的话作为家人的自己有可能被怀疑而订下了这个计划。一开

    始他打算不顾一切地在母亲身上留下被凌辱的痕迹。可是毕竟是亲生母

    亲,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下不了手。无奈之下他只好用分尸来代替。当然那个时候的他肯定是有点神智失常了。”

    “太突发奇想了……可是雄一还是一个高中生吧?”

    “既然是高中生,那怎么猥琐下流都不奇怪啊。”大概是出于职业关系,我的话里带着些许亲身感触,“体格也一样。我觉得松浦雄一比植田高

    一点也不稀奇吧。从康江的外表来看,雄一一定也长着一张乍看像欧美

    人的脸吧。对了,没有载有雄一照片的报道吗?”

    “好像没有。”千晓听话地翻着杂志,“雄一是凶手的话……有点太匪夷

    所思了吧?”

    “难道说他也有不在场证明?”

    “虽然没有这样的报道,但是六月五日雄一早上像往常一样去上学,直

    到晚上才放学回家,这样的内容曾有报道一笔带过。在这里。虽然没写

    警察具体是怎么调查的,但是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从常识上来说,似乎

    首先调查家人的不在场证明是惯例。”

    “这样啊。”这个假说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心,所以非常干脆地收了回

    来,“也是啊,肯定调查过了,那这个也不行了。”

    从千晓手中接过来的杂志刚巧被翻到一页完全不相关的内容上。我被

    《那时让我踩下油门的疯狂》的标题吸引,漫不经心地浏览起来。“……这世上……”这时我联想到的不是别的,正是岳母引发交通事故的

    事,“还真有这些残忍的事呢。”

    “此话怎讲?”

    “看这个——虽然完全不相干。有个年轻人误撞了一个老太太,之后下

    车察看,可看到老太太一息尚存就又重新开车把她轧死……”这故事让

    千晓也皱起了眉头,“当然这个年轻人和老太太无冤无仇,也不可能一

    开始就抱有杀意。但是这个年轻人曾经有过引起交通事故的经历,那时

    在赔偿问题以及由此所带来的人际关系上承受了一些重压,于是留下了

    心理阴影。他之前撞到的人品质不怎么样,很阴险地讹诈他。好不容易

    心理创伤有治愈的苗头就又遇上了这起事故。这个年轻人一瞬间想到,如果对方还活着,事情就又会变得复杂,还不如索性一口气轧死。受这

    个念头驱使,他一时冲动,踩下了油门……唉,多么可悲可叹的故事

    啊!”

    “是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千晓突然开始嘟嘟囔囔,“糟了。我以为

    那是完全不相关的报道,所以根本没去看。早点儿读了这个报道的话早

    就搞明白了。”

    “什么?”

    我一时以为千晓已经喝到极限了。这个人有喝到烂醉前,总会大喊一句

    意义不明的话然后就陷入沉睡的毛病。可是这一次似乎并非如此。“我一直错看了这个事件的本质。凶手真正想杀的既不是松浦康江,也

    不是土居淑子,而是坪井纯也。这才是凶手一开始就打的算盘。”

    “杀害坪井纯也……”话题转变得太快,我的思路一时有点跟不

    上,“……才是真正的目的?”

    “对。将两位女士都用手铐铐在柱子上是为了让两起案子具有共性的说

    法不变。但是不使用绳子和胶带,而使用玩具手铐则另有其意。因为这

    样不需要帮手,可以自己把自己铐上。”

    “也就是说凶手其实是……”我好不容易跟上了千晓的思路,低声叫

    道,“土居淑子?”

    “没错。淑子先将康江杀害,这时她已经计划好了第二起事件,也就是

    杀害坪井纯也,并且做好了准备。因为在这第二起事件中,她必须伪装

    成受害者,所以她才用手铐铐住康江的手脚,并且不辞辛苦,用锯子将

    康江分尸。”

    “这是为什么?”

    “为了让人误以为凶手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听好了。六月五日淑子

    先杀害了康江并做好准备。一周后,六月十二日,淑子的行动如下:先

    利用双亲不在家这一借口将坪井叫至家中,坪井当然会抱着每个男人都

    会怀有的上床的期待欣然赴约。为了继续迷惑坪井,淑子一丝不挂地等着他。可是其真实的目的却是为了方便清洗一会儿刺杀坪井时溅到身上

    的鲜血。杀害坪井后,淑子先冲净身上的血,然后就这么赤裸着全身在

    头上缠上丝袜,用力撞向柱子以造成一些伤害,之后以抱着柱子的姿势

    给自己戴上手铐,等着双亲归来做目击者。”

    “那也就是说,淑子未曾失去意识?”

    “应该是。这样一来,就造成了看上去凶手的目标是淑子,而坪井不过

    是跟着遭殃的情况,制造了对凶手来说,坪井去淑子家只是意想不到的

    插曲,因而被打乱了计划没有来得及将淑子像康江那样大卸八块的假

    象。这就是将康江分尸的目的所在。既然袭击康江和淑子的是同一个

    人,那他也一定会肢解淑子的身体。而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途中坪

    井突然出现,凶手因为这计划外的杀人而产生动摇,无暇去做将淑子分

    尸这一费时费力的事——警察肯定会这么想。我也曾经这么想,大家也

    是,不由自主地这么想。”

    “费时的事……”我一时哑然,反复回味着千晓的话。肢解尸体费时费力

    ——听起来有点白痴,但却是绝对的真理。

    “对。这就是分解尸体所蕴涵的深层含义。”

    “可是,等一下。淑子为了伪装成第二个受害者以杀害坪井,所以无论

    如何都需要第一个受害者。是这样的吧?否则伪装就失去了意义。可

    是……可是淑子就因为这个杀害了康江?就为了这个,将素未谋面从不相识的人杀害……”

    “起因应该是车祸。”

    “车祸?”

    “淑子开车撞到过康江。可能不过是轻伤,康江身上的擦伤以及沾满泥

    的衣服就是那起事故的产物。”

    我一时语塞。觉得自己再说什么都不过是在重复千晓的话。

    “淑子应该曾经把康江送去医院吧。可是想起事后赔偿等问题就心生闷

    气。因为淑子以前有过骑自行车撞到人的经历……”

    我不禁“啊”地叫了一声:“刚才说到的,和坪井的……两人相恋的契

    机……”

    “没错。可能就是在那次事故后,淑子面对坪井时一直抬不起头。淑子

    可能根本不喜欢坪井,只是被坪井胁迫与其交往。想到有可能再次面对

    那些烦心事的淑子甚是绝望,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决定杀了康江。她没

    有带康江去医院,而是问出她的住址,在那里杀害了她。这时淑子想,既然已开了杀戒,就不如索性连坪井也一并解决掉,利用康江的尸体将

    自己排出嫌疑圈。看来她受坪井的伤害颇深。于是她杀害康江后买来玩

    具手铐做下种种准备。我觉得这一切可能都是她临时想到的。”“可是还是有问题啊。淑子的证言中说,在第二起案件中目击到了酷似

    植田的人。当然了,那肯定是在撒谎。可是淑子明明没有见过植田,又

    怎么能编出那种话来呢?”

    “嗯,虽说这只是我的想象,但是淑子大概见过植田。你看,坪井的尸

    体上不是发现了康江的毛发吗。如果是从凶手身上粘到坪井身上的,你

    不觉得有点太巧合了吗?而且第一起事件和第二起之间足足隔了一周之

    久啊,哪能粘那么久啊!”

    “那么,你是说,这也是淑子故意放在坪井身上的……”

    “十有八九。对淑子来说,警方不将第一起和第二起事件联系起来调查

    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这样肢解尸体的作用就失去了。在离开康

    江家之后,她觉得只有手铐这一个共性的话还是不能安心,于是便想回

    去再找点什么来加强一下。她选择了康江的毛发。这时,淑子看到了吓

    得大惊失色从康江家里飞奔出来的植田,觉得这人可以利用。对淑子来

    说,让这个具体人物来背黑锅最合适不过了。所以在作证的时候她故意

    没有自信似的说得暧昧不清,以此来增加可信度。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吧。”

    当然这些全都是千晓的凭空想象,没有任何佐证。但是如果被他不幸言

    中的话,我(当然会觉得康江和坪井很可怜)不禁对土居淑子,这个从

    未谋面的女人,感到万分同情。理由不用多说,因为我脑中浮现的正是苦恼不已的岳母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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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因 解体信条

    “老师有恋母情结吗?”双胞胎姐妹麻纪子和亚纪子中的一个问道。

    露出额头的发型,眼睛又亮又大,这是妹妹亚纪子。确认之后,祐辅答

    道:“不,我没有。”

    为什么会被问到这种问题呢,果然,单身的话容易让人误会。祐辅回想

    起今早拒绝了校长相亲提议的事。

    严格来说,不可能存在完全没受到母亲影响和支配的儿子。从这个意义

    上来说,无论哪个男人被问到是否有恋母情结时都只能回答“yes”。

    但是面对高中女生,若是如此严密地回答的话,不知会被以讹传讹到何

    种程度。“小祐有恋母情结耶!”、“听说还一定要和妈妈一起洗澡

    呢!”、“吃饭时也要妈妈喂!”、“还要妈妈帮忙擦屁股!”、“真变

    态!”像这样全无凭据的谣言疯传校园的可能性大大存在。在女校任教已满三年,祐辅在这方面已经变得十分谨慎。

    “我有没有恋母情结和——”

    祐辅轻轻吹着手指上的抓痕。今天课上有个学生摆弄耳环玩,这是他奋

    力没收时造成的伤。

    女孩子一旦下定决心抵抗时迸发出来的力量绝对不可小视。将紧紧握住

    耳环的五根手指一一掰开,取出耳环的过程实在配得上“死斗”二字。

    “小菅同学迟到,又在课上睡觉,有什么原因吗?”

    听到祐辅这么反问,亚纪子一脸困惑地和姐姐麻纪子对视了一眼。

    祐辅是这对双胞胎的班主任。本来,学校的政策是双胞胎要分到不同的

    班级,但现在高二的姐妹俩都想报考四年制的私立大学,所以被分到了

    同一课程的班级里。

    姐妹俩平常都是认真乖巧的好学生,可不知为什么,从第二学期开始迟

    到并且上课睡觉,而且两个人都是这样。她们的成绩在全年级都名列前

    茅,但在班主任祐辅看来,她们都并非天才型,而是努力型的学生。这

    个状况持续下去的话,两个人来年的分级考试肯定会受到影响,于是担

    心不已的祐辅在放学后将姐妹俩叫到办公室,想要和她们聊聊个中原

    因。而亚纪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张口就问祐辅有没有恋母情结。“有什么烦心事吗?”

    看到刘海遮住额头的姐姐麻纪子欲言又止,祐辅主动发问。

    姐姐虽然和妹妹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眼睛稍暗。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比起很少和其他同学说话的妹妹亚纪子,姐姐麻纪子更为沉默寡言。祐

    辅觉得麻纪子欲言又止,肯定是在犹豫该不该实话相托。

    “好了,先坐下吧。”祐辅让姐妹俩坐在折叠椅上,摆出倾听的姿势。双

    胞胎露出略显放松的表情坐下。“究竟是什么造成睡眠不足的?不会是

    晚上打工了吧?”

    “不是的,没有打工。”姐姐麻纪子马上否定。

    “比打工还糟……”亚纪子一坐下就用显得疲惫万分的口气说,“一分钱

    都赚不到。”

    “亚纪!”姐姐不知为何生气地瞪了妹妹一眼。

    “什么事一分钱也赚不到啊?你们俩到底干什么了?”

    “那个……”麻纪子偷偷瞄了一眼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用轻得几乎听不

    见的声音说,“老师,这话您可别跟我爸妈说……”

    “那要看是什么内容了。”“那就麻烦了,老师!因为……”亚纪子用并不怎么觉得麻烦的声调

    说,“姐姐有了男朋友的事不能让爸爸妈妈知道。”

    “亚纪!”姐姐又用那莫名湿润的眼睛瞪了妹妹一眼,“别说了!”

    “你在说什么啊,姐。不交代川村哥的事怎么往下说啊。”

    “你们俩别吵啊。”虽然内心对这个貌似很有意思的话题期待不已,但祐

    辅还是“道貌岸然”地摆出教师的姿态,“按照顺序说吧。首先是麻纪子

    同学有了个叫川村的男朋友,是吧?他多大了?”

    “现在高二,是海圣学院的。”亚纪子代替还在犹豫的姐姐回答。祐辅颇

    感意外。海圣学院是县里屈指可数的重点学校。“名字叫做川村正树,听说将来准备报考美术大学。”

    “啊,所以——”祐辅恍然大悟似的说,“麻纪子也想报美术大学?”

    “才不是呢。”麻纪子不满地抬起头,“我才不会因为这个决定志愿呢。”

    “姐姐和川村哥上一个美术班,在那里认识的。”

    “原来如此。”出于自己身为教师不该有八卦心理的反省,祐辅掩饰性地

    又加了一句,“川村是个怎样的孩子?”

    “这个嘛,一句话形容,就是和姐姐很像。在奇怪的地方纤细又敏感,反倒在一些大的地方却迷糊又迟钝。”“什么嘛!”麻纪子愤然地说,“川村同学才不迟钝!”

    “他就是很迟钝啊,坦白地说。”亚纪子若无其事地转向祐辅,“老师你

    信吗?明明装可乐的杯子就在面前,他竟然把可乐倒在了茶碗里。发觉

    后还不慌不忙地又倒到杯子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种小错……”急着为男朋友辩解的麻纪子有点口齿不清,“……谁都

    犯过啊。一点也不奇怪!”

    “若无其事地喝着混有日本茶的可乐已经足够奇怪了。对了,那大概是

    他妈妈的遗传吧。上次去他家玩时,他妈妈不也犯过同样的错误吗,还

    满不在乎地呵呵呵笑着。”

    “大智若愚不是挺好嘛!”为什么我会对别人的恋爱八卦这么感兴趣啊,祐辅想着,不觉兴奋起来,“原来如此。你们怀疑这位川村同学是不是

    有恋母情结,于是才问了刚才的问题?”

    “咦?不是的,老师。有恋母情结的不是川村哥,是别人。”看来话虽已

    至此,但是仍然没有进入正题。祐辅为自己的心急而挠了挠脑袋。“与

    其说正树哥是恋母情结,不如说是恋姐情结——”

    “才不是呢!正树同学才不是恋姐情结!亚纪,在老师面前不要乱说

    话。”

    “知道了知道了。不好意思。但是他姐姐才是问题所在,老师。”似乎终于进入了正题。亚纪子探出身子说:“正树哥有个上女子大学的姐姐,叫做美穗。也是学美术的,专攻油画。她最近交了个男朋友,名字叫做

    花田晃,是在美穗所在的大学教油画的年轻讲师。”

    师生恋啊,真好。祐辅发觉自己竟然真心艳羡起来,不禁感到有点意

    外。祐辅自身就因为执教于女子学校的缘故而被身边的狐朋狗友以奇怪

    的方式羡慕着,可实际上他身上毫无罗曼史。不过这些事倒没有什么要

    紧。

    麻纪子和亚纪子交替说明的内容大体上是这样:川村美穗和花田晃结识

    之后,美穗便马上频频出没于晃的画室,二人陷入了热恋。

    双方都想尽快住到一起,但是因为大学就在美穗的家所在的城市,美穗

    没有借口搬出去。于是两人决定放弃同居而直接采取正面进攻的办法,也就是不等美穗毕业就结婚。他们立即带对方去和自己的家人见面。美

    穗的父母——川村昌宏和咲子认为花田晃是个好青年,同意还是学生的

    美穗结婚。而弟弟正树自身对油画就抱有兴趣,因此对身为大学讲师的

    花田晃大为欢迎。

    但是和如此爽快的川村家不同的是,花田的母亲——宪江,一开始对美

    穗很满意,但当知道她是川村咲子的女儿后,马上摇身一变,成了反对

    派。并且表示,自己一个女人一手拉扯大的儿子怎能让那个女人的女儿

    轻易夺去。“这就叫做命运吧。”亚纪子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没想到晃的妈妈以前

    和美穗的妈妈认识。”

    “虽然认识,但是看起来关系很不好吧。”

    “是这样的,花田宪江阿姨和川村咲子阿姨年轻的时候曾经是情敌。”

    “哦?”祐辅不禁探出了身子,又意识到自己可能太幸灾乐祸了,于是偷

    看了一眼麻纪子,却还是忍不住将灵机一动的话说了出来,“她们所争

    夺的那个男人就是咲子现在的丈夫——川村昌宏,是吧?”

    “哇,老师真厉害,猜对了!”

    “很常见嘛!”

    “川村昌宏叔叔和宪江阿姨也曾经相恋过,其实叔叔更喜欢她,但最后

    却和咲子阿姨结婚了——”

    “这只是宪江阿姨的一面之词。”麻纪子断然订正抱着看好戏心理的妹

    妹,“是真是假并不知道,甚至值得怀疑。正树同学的爸爸妈妈也说不

    记得有过这么一段三角恋,说不过是宪江阿姨的一厢情愿。我也觉得这

    种说法更可信。”

    “姐,不是我想反驳你,这两种说法到底哪个对,我们怎么知道啊。正

    树哥的爸爸现在已成家立业了,就算以前有过什么也肯定说不知道啊。”

    “但是咲子阿姨说她根本就没听说过宪江阿姨也喜欢川村叔叔。川村叔

    叔单方面否定,多少会显得不自然,但是连咲子阿姨都说这是第一次听

    说了。”

    “就算咲子阿姨知道,现在也不能轻易地承认啊,多丢人啊!”

    “可是……”

    “算了算了,再怎么争论我们也无法知道到底谁说得对。”祐辅察觉到麻

    纪子理所当然地想为男朋友的父母说话的心情,便继续推进话题,“总

    之,就是花田宪江站在极力反对儿子与川村美穗结婚的立场上,对

    吧?”

    “嗯。听说宪江阿姨怒气冲天地发泄自己的重重怨恨,说什么‘自己的人

    生都被那个女人给毁了,被川村昌宏抛弃后,她一气之下和不喜欢的人

    结婚,却因为没有感情,在生下儿子晃之后就离了婚,过得异常悲

    惨’。如果不是咲子横刀夺爱,她早就和川村昌宏结为连理,过上幸福

    生活了。还有什么‘绝对不允许夺去自己男人的女人的女儿再来夺走自

    己的儿子’等。”

    “嗯,恨入骨髓啊。”

    “但是晃哥无论如何都坚持说自己喜欢美穗,爱美穗。就算母亲反对也绝对要和美穗在一起。”

    “真纯情啊。”祐辅真心感动起来。

    “宪江阿姨火冒三丈,扬言如果晃哥非要和那个女人的女儿在一起的话

    就断绝母子关系,从此互不相认。晃哥没有屈服,依然坚持,可

    是……”

    “怎么?最后还是被母亲制伏了?”那看来所谓的恋母情结说的应该就是

    花田晃了。

    “是他妈妈不好。”麻纪子无处发泄一肚子的愤慨,平常苍白的脸颊渐渐

    染上了粉红,“太卑鄙了。竟然说出‘你愿意和她结婚就结好了,不过到

    时我就死给你看’这样的话来威胁晃哥……”

    “总把‘死’挂在嘴边的人反倒活得长。她只是虚张声势吧。”

    “可是老师,您自己站在这个立场考虑一下。无论如何都要和某位女士

    结婚的话,您母亲就要自杀,这样一来您就成了杀害自己母亲的不孝

    子,一定会下地狱。如果被这样说,您会怎样?”

    “也情有可原。”只有母子的家庭里,这样的一句话很有效果。想想就能

    明白花田晃心中的苦痛。“这样一来,再怎么挚爱那个女人也会意气消

    沉啊。”“晃哥和美穗姐就这样被逼到了绝境。然而这时候……”

    麻纪子的语调让祐辅略感意外,不禁竖起了耳朵。似乎到此为止,还只

    是整个事情的铺垫。

    “……花田宪江阿姨真的死了。”

    “真的自杀了吗?”

    “不是——”麻纪子和亚纪子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是被杀了。”

    “什……”祐辅慌忙环视四周,幸好办公室里其他人都走了。窗外的天色

    已经暗了下来。“竟然被杀了,怎么回事?死因是什么?”

    “据说是氰酸中毒。”

    “嗯……但是这也不一定就是他杀啊。怎么断定是他杀的?”

    “因为尸体被切成了好多块。”

    “被切成了好多块……”说起来,最近好像确实读到过市内的中年女性被

    杀害后切割成数块的报道,也就是说——“是身体被分割得异常细碎的

    那个吗?”

    “嗯。”祐辅不禁一阵作呕,可亚纪子的语调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头、身体,手臂被分成两半,腿也被分成两段,手指和脚趾则每一根都被切下。据说一共被分解成三十四块。”

    “凶手呢?”

    “还没有抓到。不知道是谁干的。当然有很多人受到怀疑。晃哥,还有

    美穗阿姨。但是……”麻纪子的脸因苦恼而略显扭曲。这位平常不怎么

    流露感情的学生,大概还是第一次这样将自己的情绪宣泄出来吧。

    “似乎警察还对正树同学抱有怀疑。”

    “什么?”正常来讲,作为受害者儿子的花田晃肯定是最重点的怀疑对

    象。这么想着的祐辅不禁哑然。“为、为什么?有什么根据吗?这也太

    突发奇想了吧。首先,正树的动机——”

    “动机的话他有啊。”瞄了一眼姐姐的亚纪子说,“刚才不是说正树哥有

    可能有恋姐情结嘛。正树哥非常喜欢他姐姐,希望美穗姐能获得幸福。

    美穗姐眼前最大的幸福不就是能顺利地和晃哥结婚吗?”

    “原来如此。”想要将阻碍姐姐获得幸福的花田宪江除掉,这样啊,“可

    是啊,虽说有动机但是正树毕竟还是个高中生啊。把人分解成三十四块

    那样的事……”

    “应该可以做到。正树哥的体格很健壮,有足够的体力。而且从断面来

    看,切割尸体用的应该是家用的电锯,就算是小孩也可以操作,不需要

    花费多少力气。据说只要有足够的胆量就可以轻松做到。不幸的是,正树哥家里正好有电锯。而且——”

    “等一下。就算有动机,也有可能分尸。可是花田宪江是氰酸中毒致死

    的吧?也就是说是氰酸钾或者氰酸钠,是吧?这种危险物品区区一个高

    中生怎么能轻易弄到手呢……”

    “能。我们说过正树哥是画油画的吧?在姐姐的美术班里画油画时使用

    过氰酸钠。”

    祐辅本来想和两姐妹谈谈迟到和上课睡觉的事,结果却变成了这么沉重

    的话题,这实在令他始料未及。刚才说话的一直是亚纪子,麻纪子则低

    头不语。

    “……喝茶吗?”祐辅想换个心情,站了起来。

    不经意间,他发现架子上还剩有同事出差带回来的京都的点心。祐辅在

    两姐妹看不到的角度舔了舔受伤的手指,然后把点心递给她们说:“来

    吃点吧!”亚纪子似乎很喜欢吃甜食,脸上的表情老实地闪亮起来,而

    麻纪子则慢了一拍才微微笑了一下。即使这样,也不能掩饰她在祐辅面

    前是在强颜欢笑。真是个坚强的女孩啊,祐辅不禁羡慕起她的心上人川

    村正树来。

    “就是说……”祐辅将还冒着热气的茶碗递给两姐妹,“事情是这样的

    吧。你们俩是为了洗清川村正树的嫌疑而日夜东奔西走,所以才老是迟到和上课打瞌睡?”

    “是的。我们知错了。”

    “然后呢?有什么结果吗?”

    “还没有……虽然有很多种假说,但每种都不够充分。”

    “嗯……花田宪江的尸体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九月十六日。当天傍晚晃哥回家发现放着画具的仓房前围着一群野

    狗,他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三十四块尸块被分装在三个黑色塑料垃圾袋

    里,于是就报了警。”亚纪子又加了一句,“好像实际上杀人和分尸的地

    点不是那里,据说这些尸块是从别的地方运送过来的。”

    “原来如此。分尸应该就是为了方便搬运吧。”这么说着的祐辅突然被一

    种“其实并非如此”的异样感攫住,但又一时想不出怎么个不对法,“死

    亡时间估算出来了吗?”

    “大概是十四日左右,大约在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之间。”

    “这段时间母亲一直去向不明,晃没有担心过吗?”

    “晃哥去写生旅行了。从十三号到十五号。还有十几个学生,类似小型

    夏令营那种。美穗姐也一起去了。”“那么,”既然正树能拿到氰酸钠,那同理,晃和美穗也能拿到,祐辅一

    边想着,一边确认,“也就是说晃和美穗的不在场证明很完美?”

    “也不能这么说。”亚纪子先是现出照顾着姐姐情绪的表情,然后才冷静

    地指出,“夏令营的地方是T高原。”T高原距离市区有一小时的车

    程,“虽然说是夏令营,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日程也都是个人安排

    的。大家只有晚餐时间聚在一起。”

    也就是说,无论晃还是美穗,只要在案发的十四日想要偷偷溜出来,都

    可以做到。回到市内在某处将宪江毒杀,肢解尸体后搬到花田家的仓房

    里,然后再在晚餐前赶回T高原,时间上十分充足。

    “那么你们最关心的……”祐辅一边过分敏感地尽量不去多看麻纪子,一

    边触及问题的核心,“川村正树的不在场证明呢?”

    “很巧合,正树哥也去参加写生旅行了。海圣学院的校庆和文化节的串

    休正好凑了个三天连休,从十三号到十五号。于是他就利用这个机会去

    参加美术班的写生旅行。”

    “地点呢?”

    “也是T高原。但是和晃哥他们在不同的宿地。”

    “嗯……”这真的是单纯的偶然吗?祐辅一时无法下判断,“也是T高原,嗯……”不过这附近设施齐全、适合写生的地点的确没有第二处了。不过且慢,祐辅突然灵机一动。既然是毒杀致死,那宪江死时凶手没有

    必要和她在一起啊。

    只要事先将氰酸钠混入宪江要喝的东西里,那么她痛苦地死去的时候,凶手即使远在天边也没有问题。可以说是一种远程杀人。也就是说犯案

    时刻的不在场证明完全没有意义,关键是肢解尸体时的不在场证明。

    “警方判断肢解尸体是在什么时候?”

    “应该是……”似乎没料到祐辅会问这个问题,姐妹俩不禁面面相

    觑,“那个是叫做死后僵硬吗?就是尸体变得硬邦邦的那种。警方好像

    说分尸是在那之后。”

    也就是死后几个小时。可是估计的死亡时间跨度就长达六个小时,这个

    推断似乎派不上什么用场。

    “唔……”大脑开始空转,祐辅又回到基本问题上,“你们觉得谁是凶

    手?”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麻纪子抢先正欲开口的妹妹,直言道:“我觉得还

    是晃哥。或许被阻止和心爱的人结婚的美穗姐,和因为姐姐的幸福被妨

    碍的正树同学在理论上都有可能,但我觉得这种说法有点荒谬。但是晃

    哥不仅被阻止结婚,还有类似切不断母亲的影响的那种压抑感和压力等

    复杂的原因。所以我觉得晃哥是凶手的说法最有现实性。”“嗯。”思路很清晰的思考嘛。这对姐妹的头脑果然聪明。祐辅表示自己

    也认同晃是凶手的说法,并且又说:“想起来,发现装着被肢解的尸体

    的塑料袋的是晃。他自己说是在仓房那里发现的,可这只是他的一面之

    词,真假难辨。”

    “那么老师认为实际上是在哪里?”

    “比如他的车的后备箱里。晃是开车去T高原的吧?”

    “唔……”猜测到祐辅要说的话,两姐妹脸上现出欲呕的表情。

    “会不会是宪江偷偷跑到T高原了啊?坐公交车之类的。放不下孩子的母

    亲都这样,也不管孩子多大了,总是觉得孩子离了自己就这也不行那也

    不成了,于是跑去嘘寒问暖。可是这计划外的事令晃觉得万分难堪。和

    许多学生在一起的他,觉得这实在是一种羞耻和屈辱,一怒之下杀了母

    亲。幸好学生中没人发现宪江来到了T高原,于是晃将尸体肢解……”

    “可是老师,”亚纪子战战兢兢地插嘴道,“我刚刚说过正树哥有电锯

    吧,那把电锯的刀刃上有鲁米诺反应。”

    “咦?”这么一说,祐辅想了起来,好像刚刚她确实说过,“警方已经断

    定那就是分尸用的电锯?”

    “好像是的。”“那就是晃通过美穗事先借了那把电锯……不过这样一来,说在T高原晃

    是一怒之下杀了宪江就不成立了。既然准备了工具,那就是有计划地杀

    人了。”

    也未必,祐辅在内心纠正自己。晃从美穗那里借来电锯也可能是用于别

    处,也就是说偶然放在车里的。盛怒之下杀了母亲的他,苦于无法处理

    尸体,碰巧在车中发现电锯,于是将尸体肢解,再将尸块装进塑料袋、放在后备箱里,直至夏令营结束。然后星期三回到家里假装在仓房发现

    尸体而报警……

    “可是且慢。怎么想都不对劲,太奇怪了。”刚才感到的异样感渐渐涌现

    出具体的形态,“凶手为什么要将尸体肢解呢?”

    “要说为什么……”亚纪子一副“都这时候了怎么还说这话”的口气,“老

    师您刚才不是说了吗,为了方便将尸体运到花田家的仓房。”

    “只能这么想了。可是仔细想想就觉得很奇怪。三十四块尸块被装在哪

    里了?塑料垃圾袋。把胳膊和腿各切成两半我还能理解,可为什么要把

    每一根手指、脚趾都切断呢?有这种必要吗?又不是要放到兜里或者钱

    包那么大的东西里来搬运。容器可是塑料袋那么大啊。凶手究竟出于何

    种理由要如此费力地将手指、脚趾一一切断呢?”

    “说起来……”应该不是为了促进脑细胞活动吧,麻纪子将方才接到手中

    还一口未动的点心一下子放入嘴里,“确实没有必要费这么大的劲,如果只是想搬运尸体的话。”

    大概是糖分迅速活跃了大脑吧,麻纪子的口气很肯定。“很奇怪,越想

    越奇怪。如果真是为了搬运方便的话,那没有道理不肢解最大的身体部

    分啊。至少也应该二等分或者三等分。可凶手却将最大体积的身体部分

    原封不动,而去将毫不占地方的手指和脚趾细心地一一切下。老师说得

    有道理。是吧,亚纪,实在是太奇怪了。一定有什么秘密。”

    “有道理,太对了。”亚纪子一面回避着气势汹汹的姐姐一面说,“那么

    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凶手将尸体分割得那么细碎的理由是什么?”

    “知道了这个不就也知道凶手了嘛。正常来讲,凶手无论多么危险也要

    将花田宪江的尸体肢解。反过来说就是,如果不这样,就会暴露自己的

    身份,那么……”

    祐辅停了下来。他歪着脑袋想,如果这个推理正确的话,那就应该存在

    一个因为分尸而将嫌疑完全洗清从而逃入安全圈的事件相关者。可是按

    照目前的形势,拥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人却一个也没有。这究竟是怎么

    回事?

    “这次事件的相关者中有拥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人吗?

    “嗯……”亚纪子掰着手指头数着,“晃哥、美穗姐、正树哥刚才都已经

    说过了,他们的不在场证明都不能算是完美。正树哥的爸爸十四号一整天都在上班,但是不可能有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同事,所以也应该算入暧

    昧组。他妈妈说是独自待在家里,所以更不用说了,不过她曾经出过

    门。这样算来没有一个人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没有其他的可疑者了吗?比如宪江的前夫?”

    “他现在在县外生活。不清楚他的不在场证明的情况。”

    “嗯。不过,既然是毒杀,那有没有不在场证明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可是这样一来,还是不明白肢解尸体的用意何在。不是为了编造不在场

    证明,又是为了什么呢?”

    毒杀啊,祐辅开始重新思考杀人的方法。没准这里隐藏着重要的信息。

    毒杀的好处是凶手可以在死亡时间远离现场。一般来说,凶手离杀人现

    场越远越不容易受到怀疑。

    可是杀人之后又将尸体肢解,然后搬运到被害者的家里这着实奇怪。与

    其这样费事,一开始就在宪江家行凶岂不是更好?

    还有,先不去考虑杀人的事,有什么在花田家不能分尸的理由吗?很难

    想象。因为十三号到十六号,花田家只有被害者一个人在家。这一点,不论凶手是晃还是另有其人都铁定不变。那也就是说——祐辅没有注意

    正兴致勃勃地看着眉头紧锁的自己的两姐妹,继续耽于思考。

    假设凶手是能得到氰酸物的人,那他想杀了宪江只需到她家将她毒杀后离去即可。结果尸体是在花田家发现的,可见凶手并不特别在意尸体一

    定要在花田家以外被发现,就算有将尸体肢解的必要,应该也是在花田

    家分尸最简单便捷。

    然而凶手却没有这么做。这表示——

    “我想确认一下,尸体是在花田家的某一处被肢解的可能性完全没有

    吗?”

    “嗯。”亚纪子一直盯着紧闭双眼、表情痛苦的班主任,回答道。这位班

    主任即使在课堂上也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啊,这是两姐妹最直接的感

    想。“警方调查过了,特别是可以清洗血迹的浴室之类的地方。可是在

    花田家什么都没有检查出来,所以才得出了分尸的地点是在别处的结

    论。”

    “明白了。”望向手指上的伤痕的瞬间,祐辅感觉所有的齿轮都咬合

    了,“如此说来,真相只有一个。”

    “咦?”“老师!”“难道说……”两姐妹交互眨着眼睛,“只有一个是什么意

    思?难道说您知道谁是凶手了?”

    “知道了。”

    小菅姐妹大叫的同时,教师办公室的门开了。上了年纪的管理员探进头

    来,问祐辅他们怎么还没回去。祐辅急忙向他道歉并表示马上就走,然后催促双胞胎姐妹。

    “不好,已经这时候了啊。太投入了。回家要小心啊,已经这么黑了。”

    “哎?老师,事件的真相呢?”

    “明天再说吧。”

    “不行!”麻纪子强烈表示反对,声音都变了,“明天休息!”

    “啊,是吗?”

    “明天是法定假日,体育节。”

    “那就后天吧。”

    亚纪子翻着眼皮瞪着祐辅,真的生气了。“老师,我们不能再等了,请

    快点说出真相。”

    “还是说您根本就没明白,只不过编谎话敷衍我们,应该不是这样的

    吧?”

    “当然不是了。我真的明白了,但是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有很多地方是

    靠想象。”祐辅支支吾吾地辩解着,在两姐妹相同的面孔的立体包围下

    挠了挠头,“总之先出去吧,不要给管理员添麻烦。”

    “我们今天一定要听。”“没错,这样根本就是拷问。老师,丑话说在前头,想逃跑是没用的,您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在点名册上都可以查到。小心今晚没法睡觉哦!”

    “明白了,我明白了。”昏暗的走廊里响彻着祐辅的脚步声,祐辅像要逃

    离甩着书包跟上来的两姐妹一般,快步走向停车场,“我先声明,我接

    下来要说的不过是一种解释而已,全凭我的想象。这个前提一定要记住

    ——”

    “无所谓,快点说!”被平常沉默寡言的小菅姐妹以差点扯破西服的气势

    逼迫着,还真是挺可怕的,“究竟谁是凶手?快点告诉我们!”

    “稍安勿躁,凡事都有个顺序嘛。”

    “我们已经等不及了。”三人已经到了停车场,“就在这里站着说吗?”

    “这儿有点太冷了。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家。就在车上——”

    “我们的家就在附近,马上就到了!”

    “我会尽量简明地解释。”

    姐妹俩坐在后座上后,祐辅发动引擎。她们担心说明的时间不够,看来

    是杞人忧天了,因为刚上大道就遇上了大堵车。

    “这起事件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凶手为何将花田宪江在别的地方杀害,然后又送回她家。”“有那么奇怪吗?”

    “啊,我有点明白了!”看不见坐在后座的两个人的脸——准确地说是发

    型,祐辅不知道说话的是哪一个,“也就是说,既然凶手又将尸体运回

    了花田家,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在花田家杀人分尸呢?是这么回事吧?”

    “没错。花田宪江在家里独居了三天之久,凶手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在外面杀了她,又把尸体运回去呢?答案只有一个,凶手根本没打算在

    外面杀害宪江。可是与凶手的算计相反,她死在了外面。”

    “也就是说其中出了差错?”

    “是的。而且能得到氰酸钠的不只有花田晃和川村美穗、正树姐弟三个

    人,他们的家人同样可以,对吧?他们完全可以从画室之类的地方偷走

    氰酸钠。”

    “话是这样说……”根据内容来判断现在说话的应该是麻纪子,“那也就

    是说,杀人用的氰酸钠不是正树同学拿出去的。”

    “没错,不是他。将犯罪用的氰酸钠偷出来的是花田宪江。”

    “唉!”作出气球一下子泄出气来一般的反应之后,两姐妹又“哎——

    哎”地奏起了惊叫的和声,“老、老师,那、那不就是说,宪江阿姨是自

    杀的吗?”“她从儿子晃的画室偷出了氰酸钠。但如果是准备自杀的话,她应该就

    在自己家中死去了,没有必要到外面去。”

    “可是老师,她也有可能是打算故意自杀给谁看啊!比如和她有矛盾的

    川村咲子阿姨——虽然不过是宪江阿姨单方面的敌视。”

    “很聪明嘛。确实如此。宪江应该就是死在了川村咲子的面前,只不过

    不是自杀。如果是自杀的话,咲子没有理由将宪江的尸体肢解。因为如

    果对方是在自己眼前自杀的话,只要报警就可以了。”

    “怎么会这样!”从这绝望的声调中可以得知说话的肯定是麻纪子,“您

    是说正树同学的妈妈是凶手?”

    “没错。不过她只是指将尸体肢解的人。”

    “怎么回事?”

    “姐姐,你真笨!很简单啊,也就是说将宪江阿姨分尸的人可能是咲子

    阿姨,但是杀害了宪江阿姨的却不是咲子阿姨。对吧,老师?”

    “是这样。”

    “那……杀害宪江阿姨的又是谁?”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姑且说是宪江自己吧。”“那她是自杀?”

    “不是的,亚纪。刚才老师不是一直说宪江阿姨不是自杀嘛。是吧,老

    师!”

    “什么啊,不是自杀,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到底被谁杀了?”

    “正相反。”遇到红灯,祐辅停下车,回头说,“宪江不是为了自杀才从

    儿子的画室里偷出氰酸钠的,而是正相反,她想使用这个去杀人。”

    “哎!”这一次换成了短暂的惊愕合奏。

    “花田宪江打算使用氰酸钠杀害川村咲子,应该是想要伪装成自杀的样

    子。”

    “伪装成自杀的样子……这种事办得到吗?”

    “办得到。如果川村咲子因氰酸中毒而死,那么理所当然地会被认为她

    是从女儿的画画材料中偷来了氰酸物。”

    “但是没有自杀的动机啊。不是吗?正树同学的妈妈怎么看也不像是会

    自杀的人啊。没有动机的话,就算不是伪装杀人,外行人也能看得出来

    啊!”

    “但是如果有遗书呢?”“遗书?”

    “宪江准备好了咲子的遗书。当然是咲子自己的笔迹,所以不用担心笔

    迹鉴定。如果有这样的遗书呢?难道不会被处理成自杀吗?”

    “话虽如此……但是宪江阿姨怎么才能弄到这样的遗书啊?”

    “我来按顺序说。不过接下来的说明基本上都是我的想象,你们就当听

    故事吧。就像前面说的,宪江准备杀害咲子。动机有很多,但最有可能

    的还是心疼儿子。虽然她强烈反对和川村美穗的婚事,但可能最终顺从

    儿子心愿的感情更强一些。而且宪江和美穗又无怨无仇。宪江所痛恨的

    只有咲子一个人而已。所以如果咲子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话,那她也

    就没有必要再去反对儿子和美穗的婚事,以致和儿子反目成仇。这就是

    她的想法。”

    “不正常!”“真可怕!”听到两姐妹不停地念叨着这些,祐辅不得不反复

    强调,这不过是自己的想象而已。

    “杀了咲子倒没什么,但是她痛恨咲子的事实尽人皆知,如果咲子死

    去,有嫌疑的只能是她。这样一来就糟了。于是就要伪装出自杀的假

    象。宪江采取的步骤应该是这样的:先主动打电话给咲子,说要商量一

    下儿女们的事,尽可能地在话里透露出和解的意思。咲子当然没有理由

    拒绝。宪江为了和咲子两人单独谈话而赶赴咲子家,这是十四号的事。

    宪江表示,自己也希望能成全儿女们的婚事,所以请咲子立下字据。”“什么是字据?”一个声音悄悄地问道。另一个声音答道:“就是检讨之

    类的东西。”听了这些,祐辅不禁莞尔一笑。虽然说得不太对,但是这

    类比法倒是挺符合她们的年龄。

    “总之,宪江对咲子表示,能不能在字据上写:过去围绕川村昌宏所发

    生的一切,不论事实如何,总之都是咲子的错。这样一来,宪江也算出

    了口气,而只要咲子写下字据,宪江此后绝不再发表与此相关的言论。

    毫无疑问,这字据对咲子来说十分不公平,但是咲子考虑到这样宪江就

    能收回她那无理取闹的怒火,就答应了下来。当然咲子也不是完全不担

    心这份署了名的字据会被宪江利用,心中肯定也有极大的不满,但是最

    终咲子还是优先考虑了女儿的幸福。说到这里你们都该明白了吧?宪江

    其实是准备将这份字据当做遗书来使用的。‘都是我不好,实在抱歉’这

    样的内容被视作遗书也合理吧?”

    “老师,您说这都是您的想象,但说得和亲眼看见了一样啊!”

    “嗯,我也觉得我想象力惊人。但是这份被当做遗书使用的字据是不可

    或缺的关键,之后还要用到。等咲子写好字据后,宪江就花言巧语地表

    示,这样她们俩之间争斗的理由就不存在了,不如干杯庆祝吧。喝的东

    西是红酒还是啤酒我就不清楚了,也有可能不是喝的而是吃的。总之,宪江在食物中混入了氰酸钠。可是这时发生了错误。本该是咲子喝下的

    东西被宪江自己误喝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错误呢?”

    “这还是要靠想象力。不过可以考虑的原因之一就是咲子的粗心大意。

    刚才,小菅同学,你们不是说过吗,川村正树粗心大意,把可乐倒在茶

    碗里之后又若无其事地倒回杯子里,并且喝得津津有味,还说这可能是

    遗传自他妈妈。也就是说,川村咲子也是个犯了这种错还满不在乎的

    人。”

    “啊……”两姐妹似乎同时屏气凝神,后座上异样地静谧。

    “当然,咲子不知道宪江要毒杀自己。宪江把氰酸钠混入自己绝不喝的

    饮料之中,就假定那是茶吧。宪江在心里暗自叮嘱自己:氰酸钠放在了

    茶壶里,不论咲子如何劝都绝对不能喝茶。正常来讲应该毫无问题。但

    是咲子误把自己要喝的茶倒进了喝酒用的玻璃杯里,她心中暗叫不好,但看宪江没说什么,就若无其事地在上面倒满了酒交给宪江。宪江完全

    没想到酒中会掺了混有氰酸钠的茶,只想着不能喝茶,于是就喝了下

    去……”

    “厉害!”突如其来的赞叹声让祐辅一愣,“老师太聪明了,我崇拜你!”

    “被学生崇拜还是头一回啊。”高兴归高兴,但是因为这种事而被崇拜总

    觉得有点别扭,“宪江突然死了,咲子当然吓了一跳。从宪江死前曾拼

    命挣扎来看,咲子觉察到事情不简单。如果是心肌梗死或者什么急病突

    发的话咲子大概会报警吧,但是她发觉这可能是中毒之类的。咲子以为宪江是为了让自己背上罪名而故意自杀的,不能就这样将尸体放在家

    中。可这时咲子又发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宪江死时手里紧紧握着方

    才自己写下的字据。宪江中毒后一定以为是咲子发现了她的意图而反将

    一军,她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是死的只有自己,让她觉得十分不甘

    心,于是她想到,如果将刚才咲子亲笔写下的字据紧紧握在手中的话,那所有的嫌疑都会指向咲子。带着这样的想法,宪江使出最后的力气握

    住了字据。咲子也看透了宪江的主意,在报警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把字

    据处理掉。因为如果需要,她可以从女儿美穗那里弄到氰酸钠,留下字

    据只能导致她被怀疑。可是……”

    祐辅一边看着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上的伤,一边想象着天塌下来也不肯

    放手的宪江的执著。

    “咲子怎么使劲也打不开宪江的手。这时尸体开始出现死后僵直,取出

    字据变得越发困难。焦虑万分的咲子于是放弃了报警。事到如今只好切

    断宪江的手指来取出字据,这当然犯了尸体损坏罪,但当时已经顾不得

    这许多了。于是咲子用电锯锯断宪江的手指。但是只锯断了手指的尸体

    被发现的话一样是个大麻烦,因为她和被害人之间水火不容是公开的事

    实。警察一定会盯上她。就算取出了字据,不处理尸体也是一样麻烦。

    既然如此,就索性制造一个为了搬运方便而将尸体肢解的假象。这样想

    着,咲子尽可能地将尸体肢解得细碎来掩盖本来的目的,然后将碎尸装

    进垃圾袋放到花田家的仓房。”顺着两姐妹指引的方向车子到达了小菅家,祐辅熄灭引擎回头望向背

    后。

    “这样,就又多了一条抛弃尸体罪。对咲子来说,警方怀疑到自己女儿

    美穗的可能性也存在,所以尸体必须在花田家被发现。正确与否不得而

    知,我的推理就是这样。晚安了,向你们的父母问好。啊,对了,可不

    要再迟到和上课睡觉了哦,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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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因 解体升降

    “独自一人从公寓的八层乘电梯下来的女性到了一楼竟变成了尸

    体……”刑警平冢总一郎一边叹气一边换了一条腿跷起二郎腿,“您怎么

    看,主任?简直像鬼故事。而且这尸体也并不寻常,不但被扒得精光,头部、左手和左脚还被切断了。”

    “那个女人,”仰卧在病床上的警部中越正一换上职业的表情,“在八楼

    乘电梯时应该穿着衣服吧?”

    “是的,而且生龙活虎的,四肢完备。可是到了一楼,不仅衣服,连头部、左手和左脚都不见了。电梯可是从八层直行到一层的。当然,电梯

    里再无他人。途中也没人上下过,简直就是——”

    平冢从折叠椅上微微坐起,两手像是搅拌空气似的比划着。

    “简直就是密室,而且还是移动密室。凶手是怎样杀了密室中的女人

    呢?不,不只是杀了,是瞬间将死者的衣服脱去,还切断了手和脚。主

    任,您觉得电梯从八层直行到一层需要多少时间?十六秒——只需要十

    六秒。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能完成上述作业呢?我们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来,真是让人头疼。究竟凶手使用了什么魔法……”

    “魔法?”中越被平冢的动作吸引,从枕头上微微抬起了头,皱了皱

    眉,“听起来确实比起杀人事件更像是魔术表演呢。”

    “您别这么悠闲了。”平冢近似哀求地说,“请您快点痊愈回来指挥我们

    吧。县警署大井和老长也都没辙了,我们被全歼了,全歼。只剩下主任

    您一个了,不骗您。老本和山崎都开始认真商量着是不是要去找魔术师

    咨询……”

    “我也想尽早出院啊。”中越躺回枕头上,发出可怜兮兮但又不得不服从

    命令的公务员的声音,“可是没有院长的许可的话……”

    中越正一警部,虽然只有二十六岁,但却已经是安槻警署的明星警察

    了。他以最好的成绩毕业于尽人皆知的国立大学法学部,通过了公务员上级考试,又在修习了警察大学的课程后作为警部补被分配到安槻警

    署。

    去年人事变动后,他升职为警部。虽然是典型的不能再典型的精英,但

    却以一步步爬上来的老手般的细密搜查而闻名。传闻说他很有可能以二

    十几岁的年龄成为署长,也是史上最年轻的县警本部长的有力候选人。

    虽然人人都认可其能力,但是他的外貌和性格却成了白玉微瑕。一张苍

    白、学究似的脸,比起警察办公室,显然更适合大学研究室,而且无论

    何时都像推销员一般敬语不离口。即使对待平冢这样年纪比他小的部下

    也是一样。

    坊间都批评他那谦恭的态度实在是有点过头,平冢最初与他搭档时也很

    困惑于他的敬语。虽然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

    或许正因为中越过于优秀,所以才会对周围的人采取这样一种超出他年

    龄的客气态度。每当看到中越那同样超出年龄的从额头“后退”的头发,平冢都会这么想。

    中越这一次同时患上胃溃疡和十二指肠溃疡也可证明这一点。害得发生

    了杀人事件时的现场指挥都交由大河田部长一个人来处理。

    “我这话可能有失体统,”中越略带惭愧地说,“我真希望这起案件能在

    我出院之后发生。”“可不是吗。主任没事的时候太平着呢,一起像样的案子都没有——只

    有那个综合医院的护士偷卖安眠药的勉强算,就是把安眠药当毒品服用

    的那个。嗯,叫什么来着……三唑仑还是什么……”

    “对了,那件案子最后怎么处理了?”

    “盗卖安眠药给家庭主妇、白领女性和学生以赚取零用钱的护士和她的

    小白脸被起诉了,就这么解决了。”

    “但我听说还涉及了黑帮势力……”

    “是啊,但那个护士的小白脸只是跑腿的,和团伙本身并无多大关联。

    虽然没有完全搞清药物的去向——比起那个现在还有更重要的啊!”

    “电梯里的杀人案?”

    “正如刚才所说,我们已经彻底投降了。不过嫌犯还是找到了,有动机

    且没有不在场证明。我们认为应该没错,可是……”

    “可是你们不知道女人到底是怎么被杀的。”

    “一点没错。怎么样,主任?您想到什么了吗?虽然您还不能亲自调

    查,但还是请您开动脑筋想一想。”

    “我知道了。”中越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道,“那我就想想吧,被害的

    女性是……”“我按顺序来说吧。对了,探视时间还够吗?”

    “应该够。”

    “首先,犯罪现场是在郊外的F镇。您知道吗?是个小村子。比起人家,田地更多一些。这个F镇的消防局每天要响四次警笛来报时,这个警笛

    是本案最关键的一点,以后我会详细说明。”

    大概是为了不漏听一句平冢的话,中越调整枕头的角度,直起了上半

    身。而且虽然明明没什么关系,他还是特意戴上了他那副镜片很厚的眼

    镜。大概是心境上的问题吧。

    “F镇上有一座叫做F家居的新建公寓,出租用的,共八层。每一层都是

    两端是2LDK,中间是三个1LDK的配置,总计四十户,对于农村来说是

    很大的公寓。”

    “发生案件的电梯在哪儿?”

    “哦,对了!就在正面由左至右的第二个1LDK的右边。顺便说一句,楼

    梯——这个也可能很重要——在正面左数第一个1LDK的左边。”

    “也就是说,”中越认真地总结起来,“正面从左数是2LDK,楼梯,1LDK,1LDK,电梯,1LDK,然后是2LDK,全部八层都是这种配置

    吧?”“是的。受害者就住在这个F家居的八〇三号房间。正面左数第三个,也

    就是1LDK的房间——”

    “电梯的左边。”

    “对。受害者名叫饭田赖子,二十八岁。从市内的女子学校辍学后从事

    过很多职业——据说主要是色情服务业。她还是某县会议员——加

    上‘某’也没什么意义吧,反正早晚都会被曝光——也就是森和宏的情

    人,每个月会拿到包养费。当然F家居的房租也是由森和宏来出。”

    “这个森和宏就是你们的嫌疑人吧?”中越展现出敏锐的一面。

    “没错。关于这个森和宏我后面还会详加说明……”

    “啊,不好意思,打断你了。”

    “没事,主任,有什么问题尽管打断我。”平冢也来了干劲,拿出笔记本

    翻看,“这样才好。呃……接下来的是关键。事情发生在三月一日。尸

    体的发现者是住在同一个公寓、四〇一的武井夫妇。他们三月一日,星

    期日那天晚上,在外面吃饭回来,想要乘电梯,于是丈夫按下了电梯按

    钮。这时,电梯从八层开始下降。在这一点上夫妇二人的证言一致。而

    且巧的是丈夫肚子不舒服,急着回家,所以夫妇俩一直盯着电梯的显示

    灯——这一点上的证言也很一致。电梯从八楼下来,一次也没有在别的

    楼层停过,直接下到一楼。”“可是……”中越略带犹豫地插话说,“单凭这点是不是很难判断啊。如

    果有谁飞快地从别的楼层上下电梯的话,显示灯会不会没有停顿……”

    “不,我们试验过了。毕竟电梯中途有无停顿非常关键。结果证明,无

    论速度多么快地上下电梯,显示灯都会有很明显的显示。所以武井夫妇

    在这一点上的证言可以相信。”

    “原来如此。明白了,请继续说。”

    “接下来是关键的警笛。F镇会在早上六点,中午十二点,下午五点以及

    晚上九点,每日四次鸣响警笛。说句题外话,四次啊,居民们为什么不

    抗议啊!”

    “我老家也一天响四五次警笛,虽然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只要习惯了

    也不会觉得有多吵。”

    “哦,这样啊。呃……根据武井夫妇的说法,电梯从八层启动后,他们

    马上就听到了晚上九点的警笛声。而且我们去消防局问过,一次警笛大

    概要响十五秒,而警笛停后一秒,电梯就到了一楼。自动门一开,想要

    乘电梯的武井夫妇吓了一跳。电梯里堆着不该有的东西。不消说,那就

    是一丝不挂且被切去了头部、左手和左脚的饭田赖子的尸体。说是这么

    说,但是此时还不知道尸体是饭田赖子。武井夫妇急忙用一楼信箱旁的

    公用电话拨打一一〇报警。“警察迅速赶到后,一看就知道尸体是位年轻女性,但因为找不到头

    部,所以无法断定是不是F家居的住户。于是开始一边联络F家居的管理

    公司,一边对F家居的居民挨家展开问询。

    “问询的同时也在搜索F家居内部。不久就发现,被认为属于死者的头

    部、左手和左脚被胡乱地扔在八楼和七楼之间的楼梯平台上。”

    “也就是说,在电梯里被杀的女性的头部和手脚不知何时被移动到了楼

    梯上?”

    “是的。像魔术一样吧?结果那天晚上只找全了尸体而没能确认死者的

    身份。问询也因为时间的关系没能问完。可能是因为住户里学生和年轻

    人居多,大多数人都不在。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辨明死者的身份。”

    “请等一下。那天晚上F家居处于什么样的状态?电梯和楼梯处有警察看

    守吗?”

    “一楼有,聚在电梯和楼梯前。还有停车场,警官们轮班彻夜看守。电

    梯停止使用,上下楼梯的人则都要接受检查。但是三月一号晚上并没有

    在楼梯上发现什么举止可疑的人。”

    “在这种状态下,第二天早上就明确了受害者的身份?”

    “说来也巧,第二天,也就是三月二号,星期一的早上八点左右,两个

    男人一起下楼。那时正好是我和老长当班,于是我们叫住他们问询。这两个人前一天晚上没有被问到。我给他们看被害者头部的照片,其中一

    个说:‘这不是住在我隔壁的女人吗?’”

    “哦。”

    “这个人住在八〇二号房,名叫尾崎荣一,是安槻大学的学生。和他一

    起的男人叫横田,也是学生。”

    “他们俩证实被害者是饭田赖子了吗?”

    “不,横田完全不认识这个女人。尾崎则表示只是经常看到这个女人出

    入于自己家隔壁,至于她是不是这里的住户以及她的名字,他就不知道

    了。而且尾崎也是最近才搬到F家居的。他看到有漂亮的女人出入,心

    中暗想‘不知对方是不是来朋友家,如果是这里的住户的话,自己就走

    运了’,所以对这张脸印象十分深刻。当然他也想知道名字,但是房门

    上没有挂姓名牌,信箱上也没有名字,所以无法得知。”

    “这些都是真的吗?”

    “嗯,确实如此。八〇三号房门上没有姓名牌,信箱上也没有名字,而

    且不只是受害者,现在的年轻人,不知为什么,都不挂姓名牌,大概是

    觉得麻烦吧。这个先不去管它。尾崎问这个女人怎么了,我们告诉他事

    情之后他那表情与其说是吃惊,不如说是呆住了,甚至不经意间说出

    了‘那么漂亮的女人,真是浪费了’这样无礼的话。”“尾崎和他的朋友星期日的晚上始终待在尾崎的房间里吗?对了,”看着

    平冢的表情,中越用手捂住了嘴,“不好意思,又抢了你的话头。”

    “没关系,没关系,您尽管抢。尾崎荣一和他的朋友横田益次,星期日

    的晚上一直在附近的酒馆喝酒。傍晚五点左右,横田来找尾崎,然后两

    人出去喝酒。横田那天晚上一开始就打算在尾崎家过夜。两人在酒馆喝

    了几小时之后——”

    “不好意思,我问一些琐碎的问题。那天他们出去喝酒是谁的提议?”

    “我想想,可能是尾崎吧。啊,有了有了,这里写着呢。尾崎说他乔迁

    新居,于是邀请横田过来看看并一起喝几杯——这个很重要吗?”

    “不清楚。”中越反省似的挠了挠头,“请继续。”

    “在酒馆喝了几小时后,两个人回到了F家居,坐电梯上到八层。这时

    ——您仔细听,就是这里——有人进了他们俩刚下来的电梯,您知道是

    谁吗?不必客气,主任,请随便插话。”

    “被害者饭田赖子?”

    “正是。尾崎和横田二人从电梯出来和赖子从八〇三号房出来几乎是同

    一时间。接着,在赖子进入电梯之后,马上就响起了晚上九点的警笛

    声……尾崎和横田的证言几乎一致。”“嗯。”中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泛起了微笑,“原来如此。”

    “怎么了,主任?”平冢可不会漏看这一幕,而且中越本来就很少露出这

    种胸有成竹的表情,“您明白什么了吗?明白了就请告诉我啊。只有您

    自己明白太不公平了。”

    “咦?我什么也没明白啊,而且平冢你还没有把所有的信息都告诉我

    吧?”

    “可是主任您刚才好像胜利在望似的笑了一下……”

    “咦?我做出那种表情了吗?可能是听到关键处忍不住兴奋了吧。好像

    看魔术表演一般的感觉……”

    “忍不住兴奋起来了?嘁,主任,可不要混淆视听啊。不过话说回来,您真的没想到什么吗?想到了可一定要告诉我啊,要不我就不给您提供

    资料了。”

    “当然会告诉你,平冢。相信我吧。知道一些能让自己凌驾于他人的重

    要事项,还刻意隐瞒,我可没有那么深的城府。”

    “是,是。总之,尾崎的证言是多么具有冲击性,您不难想象吧?我们

    一再让他确认,他的回答都是一样——确实是饭田赖子。还说这是他中

    意的女人,绝对不会弄错。”“他的朋友怎么说?”

    “横田以前没有见过饭田赖子,所以不能肯定。但是他能肯定自己和女

    人在电梯边擦身而过之后就响起了晚上九点的警笛。他表示那天晚上自

    己虽然喝多了,但是有关这点的记忆绝不会错。”

    “原来如此。在一楼的武井夫妇也是一样,对自己的证言非常自信。这

    下,事情越来越诡异了。在八楼独自乘上电梯的女人到了一楼却变成了

    一具死尸。你们肯定也确认了周日的警笛准确无误吧?”

    “那是自然。我们问消防局的人是不是多响了一次,他们坚决否定,表

    示除了规定的四个时间以外,绝对没有再响过。”

    “这样一来,就要完全看死者遇害前和遇害后的目击者证词的真假了。”

    “哪一个看起来都不像是在撒谎,而且也没有那个必要。对了,尾崎在

    知道我们是警察后,说我们来得正好。”

    “来得正好?”

    “我们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星期日那天晚上他家进小偷了。”

    “小偷?”

    “尾崎和同行的横田那天晚上都喝得醉醺醺的,似乎忘了锁门,就这样

    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们发现屋子里乱糟糟的——”“等一下,星期日晚上,在电梯上和被害者擦身而过之后,两个人做什

    么了?直接睡觉了吗?”“据尾崎说他十一点半时的事还记得,之后就睡

    熟了。横田睡得比他还早。”

    “那时应该已经发现尸体引起骚动了吧。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吗?”

    “他们说完全没有。不过也有情可原,喝得太多了,两个人都睡得很

    死,连小偷在屋里东翻西找都毫无察觉——”

    “尾崎的八〇二号室没被问询过吗?”

    “我后来打听,原来是阿本和山崎去问的。但是他们说当时屋里关着

    灯,怎么按门铃都没人应,就以为可能是睡熟了或者不在家。他们自然

    也去了隔壁受害者的房间,也是没人。”

    “小偷偷走了什么?”

    “很多。钱包和存折,还有录影带——”

    “录影带?”

    “不是普通的录影带,是很值钱的。说到这里,尾崎变得支支吾吾。于

    是我们就问横田。他表示,其实,尾崎在收藏欧美的成人影片。虽然不

    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渠道弄到的,但都是没有马赛克的原始版本,而且在

    市面上绝对找不到。至于内容,横田就不太清楚了,因为尾崎虽然总跟朋友吹嘘他的收藏,却从来不让别人看。我个人猜想,大概是幼交之类

    相当变态的吧。总之,据横田说,这种一小时时长的高价货,尾崎大概

    收藏了二十多卷。然后我们询问尾崎,他表示不是二十卷而是三十卷,而且还莫名其妙地很自豪。总之,就是承认了自己持有淫秽物品。但是

    因为他不是作为商品买卖而是个人趣味欣赏,所以会不会被问罪我就不

    知道了。不过因为丢失了这种东西而向警察求助,不知是该说他有点傻

    呢,还是厚脸皮。”

    “看起来小偷是F家居的住户呢。”

    “哎?”中越如此肯定,平冢略吃了一惊,“为什么?”

    “因为星期日的晚上,至少在十一点半之前,尾崎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异

    常吧?他本人那时还醒着。而九点警方赶到以后,F家居就应该处于警

    戒状态了。”

    “啊……确实如此。”

    “带着三十卷录像带和大量赃物走出公寓的话,肯定会吸引警察的目

    光。警察没有发现这样的人,就说明小偷把赃物带进了F家居的某个房

    间……也就是说,这起盗窃案是F家居内部的人所为。”

    “啊,是啊,确实。原来如此。说起来尾崎是刚搬家,小偷大概是看准

    他还没来得及收拾,方便盗窃,才潜入他家的吧。”“不好意思,完全跑题了。”

    “没关系没关系,嗯……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两组目击者证词的可信程度。”

    “啊,对。”

    中越超常的记忆力向来出名。实际上,陷入谜团的案件因为中越的超常

    记忆力而现出一线曙光,最后,形势峰回路转,得到圆满解决的不在少

    数。和这个人说话完全不必担心会跑题。

    “武井夫妇也好,尾崎、横田也罢,都不太可能撒谎。但是,如果完全

    接受他们的证词的话,就会引出很多莫名其妙的矛盾。算了,我们还是

    先把目击者的事放在一边,来看一下科学的数据吧。首先是饭田赖子的

    死亡时刻。主任,听了这个可不要吓一跳哦。”

    “不是星期日的晚上九点左右吗?”

    “完全不是。根据法医解剖的结果,死者至少已经死了十二小时,搞不

    好已经有二十四个小时——”

    “十二小时以上、二十四小时以内的话……”中越并没有像平冢所期待的

    那么吃惊,“那就是星期六,也就是二月二十九日的晚上九点到三月一

    日的早上九点之间了,那么……”“那么问题所在就是星期日的晚上——可是晚上九点和尾崎、横田擦身

    而过的女人究竟是谁?因为赖子那时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肯定是酷似

    赖子的伪装者吧。只是,就算这样还是有疑点,酷似赖子的女人星期日

    的晚上九点进了八层的电梯,电梯直行到一楼后,出现的却是如假包换

    的赖子的尸体。这之间的间隔只有十六秒。要如何掉包呢?”

    “赖子的死因是什么?”

    “脑挫伤。凶器也是一个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东西,您猜是什么?竟

    然是录像机。”

    “录像机?”

    “是赖子的房间,也就是八〇三号室的东西。她有两台VHS的录像机。

    可不知怎么回事,两台都被拔掉了线扔在地上。在其中一台上检验出了

    鲁米诺反应,于是得出了凶手是用这个殴打赖子头部的结论。这台录像

    机不知是掉在了地上,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外壳已经损坏,不能再放录

    像带进去了。”

    “录像机啊……”中越不出声地动着嘴巴,这是他陷入沉思时的习

    惯,“录像机……”

    “忘了说了,赖子穿的衣服和钥匙圈就被散乱地扔在她的房间里。房门

    也没锁,而且在浴室中,有五把沾满鲜血和脂肪的菜刀散落在地上,已经不能用了。从这些来看,赖子被杀以及被分尸的现场都是她自己的房

    间。”

    “菜刀?”中越急忙扶正滑下的眼镜,“肢解尸体用的是菜刀?”

    “似乎是这样。五把菜刀都是赖子的东西,其中一把是切肉用的,很

    大,被凶手硬是拿来分尸,尸体的切断面都弄得血肉模糊。”

    “也就是说,分尸对凶手来说是计划外的行为。如果是有计划的话就不

    会用菜刀,而是用准备好的锯子或者电锯。”

    “是啊,确实。说得没错。”

    “这就说明凶手无论如何都必须将尸体肢解。否则他不会特意用不合适

    的工具费那么大的劲。绝对另有深意,有让他这么做的理由。”

    “确实如此。”没有注意到的部分被提了出来,平冢有点困惑,“确实是

    这样,不过就算杀人可以理解,可森和宏有什么理由要分尸呢?”

    “与其说有,不如说是突然产生了。”

    “原来如此,因为分尸是计划外的事情。”

    “那就请你告诉我一些关于森和宏的情报吧。”

    “森和宏,县会议员,五十三岁,当然已有妻儿。似乎是在饭田赖子在市内的酒吧工作时与她认识的。刚才也说了,F家居的房租由森出。每

    个月两人都要见几次面,所以森当然也有八〇三号室的钥匙。但是最近

    这几个月,森和赖子之间的关系似乎不是那么融洽。”

    “哦?什么原因?”

    “虽然森本人不承认,但似乎是他又有了别的女人。直白点说,就是他

    玩腻了赖子,有点舍不得每个月给赖子钱。赖子得知后,怒发冲冠,其

    实她气的是森不肯给她分手费。森的想法是:为什么要给一个再也没有

    用了的女人那么多钱。难怪赖子会生气。这个森是个子承父业的议员,一身纨绔子弟习气,干什么都这样,从女人到赌博,玩够了都不知道怎

    么收拾残局,到处招人烦。不过这种事倒不要紧,总之,这样一来,赖

    子就成了森的眼中钉。”

    “可是因为吝惜分手费就把情人杀了,怎么说这个动机也有点荒诞。”

    “非也非也,主任。这家伙就是一个认为比起给钱还不如让对方去死的

    幼稚家伙。而且二月二十九日,周六,有人目击到森和一个疑似赖子的

    女人在市内的fox酒吧里大闹了一通。”

    “周六……”中越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什么,“星期六……那是几点?”

    “呃……啊,有了。晚上十点左右。好像是在商量分手,赖子闹得很

    凶,什么‘你玩我玩够了,还想不给钱?’、‘这个欲火焚身的死老头!’、‘老色鬼!’之类的话,骂得不亦乐乎。森也很幼稚,回骂‘少啰

    嗦,你这个飞机场!’、‘当婊子还立牌坊!’之类的。结果两个人大打出

    手,双双被fox的人赶了出去,之后森的去向就不清楚了。”

    “此话怎讲?”

    “那之后,直到星期一,也就是三月二日的早上,他都没有回家。这期

    间,他在哪儿、做了什么,完全没人知道。”

    “森本人怎么解释?”

    “在朋友家——就这么简单。对我们爱答不理的,我们问他那个朋友是

    谁、住在哪里,他就说没有义务回答。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清不清楚自己

    现在的处境。”

    “你刚才说他又有了赖子以外的女人,没有可能去了那个女人的地方

    吗?”

    “就是这个,主任。我们也想到了,而且我们还认为,那个伪装成赖子

    的女人有可能就是森的新宠。就像刚才主任说的那样,赖子的死亡时刻

    在星期六的晚上九点到星期日的早上九点之间。正好是森去向不明的那

    段时间。森大概就是和那个新宠在一起,两人合谋杀害了碍事的赖子,绝对错不了。”

    “伪装成赖子……那么依平冢你的想法,星期日晚上九点,尾崎荣一和他的朋友目击到的赖子,其实就是森的新宠了。”

    “没有别的可能了啊。森可能是因为某种理由而想制造出赖子是在星期

    日晚上被杀的假象。大概是小看了科学搜查的小聪明吧,我们可没好对

    付到会上这种当的程度。只是那个女人在从八层直行到一层的电梯里掉

    包赖子的手法,我们怎么也想不明白。”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中越的口气似乎在担心平冢不高兴。

    “请。”

    “你刚才说森因为某种理由想制造出赖子是在星期日的晚上被杀的假

    象,那么你认为那个理由是什么?”

    “这个嘛……这个……”

    “那个理由应该会让森获利吧?只能这么想。而要说到获利,那就只能

    是能让森获得星期日那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明。可是实际上森并没有星期

    日晚上的不在场证明,而且连捏造的意思都没有。这又该如何解释?”

    “这么一说……”平冢交互看着笔记本和中越,挠了挠头,“确实奇怪。

    是怎么回事呢?”

    “我是这么想的。直行电梯里独身一人的女人变成头部、手脚消失的女

    尸之谜,其实并不那么复杂。”“咦?”平冢一副“你在说什么胡话啊”的表情,瞪着中越,“什么?”

    “因为这并不是有意为之的谜,而是偶然出现的。这样的谜是不能制造

    出来的。因为那样就必须同时在八楼和一楼都准备好目击者,而且时间

    上必须十分精确。只有两个人,可能做到这些吗?”

    “呃……”虽然一时不能论证,但是粗略一想,还是可以想象得到这其中

    的步骤必定极为复杂,“……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可能吧。”

    “退一步来说,就算可以准备好目击者,可是这个手法还需要保证经过

    七楼到二楼时没有人按电梯按钮。对吧?一旦在途中停下,这个手法就

    失去意义了。那该怎么办?到各层把守,不让电梯在中间停顿吗?那至

    少还需要六个共犯。怎么想都不可能。而且费尽心机制造这个谜出来又

    有什么意义呢?什么意义也没有。所以这个谜只可能是偶然形成的。”

    “那……”听了中越这思路清晰的说明,平冢也深以为然,他一边懊恼自

    己为什么没想明白这么简单明了的事,一边陶醉在中越的说明中,“是

    怎么样的偶然呢?”

    “这个稍后再讲。这个谜无关紧要,重要的谜在别处。那就是饭田赖子

    被分尸之谜。这个谜才绝对需要合理的解释。”

    平冢完全被中越的语气征服了。既然中越这么肯定,那事实一定如他所

    说。他拥有这种令人信服的说服力——或者说一种气势。“在这样的情况下,分尸的合理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切断了头部、左

    手和左脚后方便搬运尸体。”

    “方便搬运尸体……”

    “也就是说凶手慑于某种原因,不能让饭田赖子的尸体在她的房间被发

    现。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让尸体在别的地方被发现。但是一具尸体的重量

    不轻,为了搬运方便才费力分尸。换句话说,这个事件中最大的谜就在

    于,为什么凶手要让饭田赖子的尸体在电梯里被发现。”

    “喂,主任。”平冢已经情不自禁了,下意识地从折叠椅上站了起

    来,“您已经全明白了吗?是吧?别卖关子了,快点揭晓答案吧!”

    “不,我还没有全明白。”

    “真的假的?”

    “还缺少一些证据。”

    “什么证据?”坐回折叠椅上的平冢迅速翻着笔记本,“您尽管说,我基

    本都有记录。”

    “和森一起被赶出fox的饭田赖子之后去了哪儿?”

    “这个啊……呃……凌晨十二点左右,有人目击到她在以前待过的酒吧

    里喝得烂醉,之后,就不清楚了。”“她是一个人吗?”

    “是的。因为她没有同伴,所以,以前的同事把睡着了的她送上了出租

    车。”

    “也就是说星期六深夜到星期日凌晨,赖子曾经回过一次F家居?”

    “嗯,应该是。”

    “原来如此。”中越满足地点了点头。平冢以为他就要开始解谜了,不觉

    探出了身子,没想到中越又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说F家居附近几乎全是

    田地,那么附近有电器店吗?”

    “啊?”

    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完全弄晕了平冢。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急忙去翻笔

    记本。不过似乎没有找到有关的记录,他只好放弃,对着天花板在自己

    的记忆中搜索。

    “呃……附近只有一家便利店。这个,因为去问询过,所以可以肯定。

    但是我记得应该没有电器店,要不我再查查……”

    “便利店里卖录像带吧?”

    “啊?”“录像带,录节目用的。”

    “有吧,大概。”

    “可以麻烦你去调查一趟吗?”

    “调查什么?”接到了具体的指示,平冢干劲十足。看来他是比起思考更

    善于行动的类型。“您尽管吩咐,要查什么?”

    “我想知道二月二十九日星期六的晚上,有没有人去那家便利店买过录

    像带。”

    “星期六的晚上……吗?”平冢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他相信中越自有想

    法,“明白了,那我这就去——”

    “啊,还有……”

    “还有什么?”

    “能帮我调查一下尾崎荣一家的录像机的型号吗?”

    “尾崎的……”

    “我猜他大概有两台录像机,一种是VHS一种是β。请确认一下。”

    “果然如主任所说。”平冢同时抱着期待谜底揭晓的心情和不明白自己提

    供的资料究竟有什么意义的困惑向中越报告,“尾崎荣一的确有VHS和β

    两种录像机。”

    “录像带呢?星期六的晚上有到便利店买录像带的人吗?”

    “要怎么说呢……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店员不记得了吗?”

    “不是,记得倒是记得,而且还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位客人的举动很奇

    怪。星期六的傍晚,大概四点前后,一位年轻客人到那家便利店买了十

    卷一百二十分钟的录像带。”

    “是VHS机的吗?”

    “是的。”平冢费了很大的劲才把想问中越如何得知的急切心情抑制

    住,“虽然买了,但是并没有马上拿走。年轻客人希望能晚一点来取,所以就暂时放在店里,麻烦店员代为看管。说完这些他就离开了。钱先

    付了,因此店员也并没有多虑。年轻客人再次出现时是将近半夜十二

    点。店员以为他是来取东西的,没想到他表示想要将VHS的录像带换成

    β的。店员觉得反正钱都是一样的,就同意了。但不走运的是,那时店

    里β的录像带只有两卷。本来现在就是VHS流行的时代,这种乡间小店

    能有β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听说存货不足后,那位客人又问有没有录像机卖,说只要能播放的便宜货就行。可店里没有,于是客人就要求退

    钱。店员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是毕竟是客人提出的要求,于是就把傍

    晚那十卷一百二十分钟的录像带的钱还给了那位客人。结果年轻客人什

    么都没有买就回去了。”

    “真有意思啊。”

    “还不止这些,还有后续。那之后,半夜一点多,便利店已经打烊,店

    员正在收拾,突然有人敲门。店员以为是强盗,躲到二楼的小窗户后面

    偷偷往下看,没想到还是那位客人。他一脸焦急地大声喊着:‘我还是

    想要那十卷一百二十分钟的VHS录像带!’店员啼笑皆非,但看他当时

    的样子实在不太正常,让人心生疑窦,于是就没有开门。过了一会儿,那人可能是放弃了,跑着离开了。就是这么回事,结果这个人没有买录

    像带,只是想买,这个该怎么算……”

    “那个人长什么样?”

    “圆脸,戴眼镜,看起来像个学生。下唇比上唇略厚,头发干枯……其

    实主任,有一个相关者和这个人很像……”

    “是尾崎荣一的朋友,横田吧。”

    “一点没错。可是横田和这个案子有何关系呢?”

    “横田就是凶手,就是他杀了饭田赖子。”平冢下意识地发出叫声。“可是横田说他从没见过饭田赖子……难道说

    他们两人之间背地里有什么联系?”

    “不,不是这样的。横田说他没见过饭田赖子大概是实话。横田第一次

    见到她是二月二十九日星期六。”

    “星期六?”

    “晚上九点,和尾崎荣一喝酒回来,在F家居八楼的电梯前擦身而过

    ——”

    “等一下,主任,那应该是星期日的事啊。”

    “不,是星期六。赖子约好那天晚上和森和宏在fox见面,出门时同尾崎

    和横田擦身而过,上了电梯。”

    “那横田是在说谎了?”平冢愕然。这是多么拙劣的手法啊,一想到自己

    这些人竟然被这种小把戏骗得团团转,他就难堪得禁不住要掉眼

    泪。“实际上见到赖子是星期六,却骗我们说是星期日……”

    “不对,平冢。横田毫无欺骗我们的必要,他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

    “可……可是,实际上,那家伙确实——”

    “横田必须欺骗的不是我们警察,而是他的朋友尾崎荣一。听好了,是

    这么回事。尾崎荣一在二月二十九号,星期六,邀请朋友横田来自己家喝酒。但是他没有意识到今年是闰年,也就是说他以为那一天是三月一

    号。”

    “怎……怎么可能……”平冢叫过后转念一想,觉得也并非不可能。自己

    学生时代时也是一样,过着“晚上睡觉反而奇怪”的生活,经常搞不清星

    期和日期。如果没有来客拜访又不看电视和报纸的话,忘了今年是闰年

    也实在不算什么奇事。“那……那尾崎就把二月二十九号当做三月一

    号,而横田就——”

    “没错,注意到这一点的横田没有纠正尾崎而是想要加以利用。”中越暂

    时停住了话头,苦笑了一下,“这不过是我的想象,以下所说的全建立

    在尾崎记错日期这一个前提上,所以千万要记得向他本人确认。”

    后来的事实证明中越的想象完全正确。尾崎确实完全忘了今年是闰年。

    “横田决定利用尾崎的‘空白的一天’,将他珍藏的录像带拷贝一份,据为

    己有。恐怕横田也有那方面的癖好,一直对尾崎的收藏垂涎三尺。”

    “拷贝录像带……”平冢愣住了,因这样的动机而杀人听起来就像是低劣

    的玩笑,“那些A片?”

    “尾崎误将二月二十九当成三月一日。只要能让尾崎从那天夜里一直睡

    到真正的三月一日晚上,那横田就可以得到‘空白的一天’而瞒着尾崎行

    动。”“睡一整天,这种事可能办到吗?就算狂灌他,让他喝得不省人事,也

    不见得就能睡那么长时间啊……”

    “横田应该使用了安眠药。”

    “安眠药?横田从哪里得到的……”平冢“啊”地大叫了一声,“难道说

    是……综合医院贩卖的那个……”

    “应该是。横田本来打算买来用作迷药,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我

    们来整理一下他的行动吧。二月二十九日,他接受尾崎的邀请,在尾崎

    家附近的便利店买好录像带。因为不能当着尾崎的面拿着录像带,所以

    他对店员说稍后去取,然后奔赴尾崎的公寓,和尾崎在酒吧喝酒,直到

    九点回到尾崎的房间,这时和饭田赖子擦身而过。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横田恐怕这时是第一次见到赖子,而且也没有把赖子放在心上。进入尾

    崎房间的横田应该相当焦急,因为要拷贝的录像带有二十卷之多。”

    “咦?主任,尾崎的收藏应该是三十卷……”

    “实际上是,但是横田以为有二十卷。平冢你问他们录像带的事时,尾

    崎不是订正了横田二十卷的说法吗?这个误会将会影响横田之后的行

    动,这个,我稍后再说。总之,横田很焦急,就算拷贝一卷录像带需要

    一个小时,那二十卷就是二十个小时。所以必须尽快让尾崎入睡。可是

    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等尾崎睡着了,已经十一点半了。以横田的性

    格,做事应该很谨慎。成功地给尾崎下了安眠药之后,横田先假装睡觉,然后确认尾崎入睡之后开始拷贝工作。先要找到尾崎收藏品的所

    在。大概这时横田发现尾崎的两台录像机不都是VHS的,而是一台

    VHS,一台β,而他准备好的录像带是VHS的,这样一来就无法拷贝

    了……”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急忙奔赴便利店,要求将录像带换成β的。可是便

    利店里没有β的,于是他想干脆就用只能播放的VHS录像机,然而店里

    仍然没有。”

    “附近也没有电器店。横田束手无策,回到公寓,不得已想要放弃时,发现隔壁房间门前有个女人喝得烂醉……”

    “那个人就是……赖子……”

    “正是。在fox和森和宏大打出手而被赶出来的赖子,去了以前待过的酒

    吧,喝得烂醉被送回家。意识朦胧的她好不容易才来到八楼自家门前。

    看到此情此景横田急中生智:这个女人的家中可能有VHS录像机,借来

    的话——”

    “他就那么想看吗……”平冢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话。

    “横田假装去扶赖子起身而拿走钥匙,进入了八〇三号房间。果然,赖

    子有两台VHS录像机,正当横田要将其中一台拿走时,赖子醒过来了。

    酩酊大醉的赖子以为横田是小偷,和他缠打起来,横田便用录像机将赖子打倒。当然并不是想杀人,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由于用力过大,录像机掉在地上摔坏了,外壳变形,放不进带子了。于是横田又将另一

    台搬回尾崎的房间,再一次跑向便利店。”

    “可是便利店早已关门,横田焦急地敲门也没人出来,只好死心回去。

    可是,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既然饭田赖子有两台VHS录像机,那也应该有一定数量的录像带。横

    田顺手牵羊把录像带也拿走了——”

    “那小子没发现赖子已经死了吗?”

    “我觉得他发现了。只是满脑子想着拷贝尾崎的那些收藏,根本没工夫

    理会这些。”

    “这就叫色胆包天吗?”平冢无可奈何地说。

    “偷走赖子的录像机和录像带,终于开始拷贝的横田,应该松了口气

    吧,不过还不到放松的时候。横田原以为尾崎的录像带有二十卷,没想

    到其实有三十卷。要想完全拷贝至少需要三十个小时。就算能让尾崎沉

    睡三十个小时,但事后也会显得不自然。起来发现已是第二天的傍晚,尾崎无论如何都会起疑心吧。那该如何是好呢?是先拷贝这二十卷,剩

    下的十卷以后再找机会呢,还是彻底放弃剩下的十卷呢?不,横田想,这种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要拷贝就全部拷贝,否则实在不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珍品’,不过就是A片嘛……”

    “横田终于使出了最后的手段——不用拷贝这种慢吞吞的方法,而是直

    接把录像带偷走。可是如果就这么偷走的话,尾崎醒来一定会怀疑自

    己。于是横田给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也就是制造出‘自己绝不可能

    偷走尾崎的录像带’的假象。而他所用的道具不是别的,正是赖子的尸

    体。”

    “利用尸体?”

    “尾崎和横田在一起的时间实际上是二月二十九号的晚上到三月二号的

    早上,但在尾崎看来却是三月一号的晚上到三月二号的早上。横田就是

    利用了尾崎的错觉。将尸体留在八〇三房间的话,无法预测什么时候会

    被发现。但是,如果将尸体放置到F家居的居民们常用的电梯上,那么

    在尸体被发现之后F家居马上就会处于警察的监控之下。横田先将录像

    带运送回家,接着返回F家居。然后费力地将赖子的尸体肢解。之前也

    说过了,肢解是为了方便往电梯里搬运。接着,横田等到三月一号的晚

    上,将身体放入电梯,头部、左手和左脚放到楼梯上。晚上九点武井夫

    妇在一楼按电梯按钮完全是意外,绝非横田的计划。对横田来说,只要

    尸体在电梯里被发现,从而使F家居从三月一号的晚上到三月二号的早

    上都处于警察的封锁之中,那么,一直在八〇二号房间和尾崎睡觉的自

    己,就没有可能偷走录像带,于是对于错将二月二十九号当成三月一号

    的尾崎荣一而言,自己就有了严密的不在场证明——这就是他单纯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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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因 解体让渡

    那是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是谁,听到藤冈佳子的

    名字也是一样毫无感觉,或许是记错了。

    祐辅逐条回想从伯母处听来的藤冈佳子的经历,却怎么也不觉得和自己

    有交集。她从中学到高中都就读于县里为数不多的私立学校,而祐辅一

    直在上公立学校,肯定不是和这个有关。她大学上的是东京有名的贵族

    女校,显然也不是。工作单位是海塔物产,职位是社长秘书,而祐辅是

    教师,也不是这个。而且她家位于市内的黄金地段,根本不是祐辅这样

    的人轻易会去的地方。无论怎么回想,都还是风马牛不相及。

    果然是记错了吗?只能这么想了。不,没有这种可能,祐辅莫名地固执

    起来:我以前绝对在哪里见过她。不是自吹自擂,涉及女人时,我的记

    忆力可是超群的。何况眼前的还是一位在这种穷乡僻壤难得一见的时尚

    美女,见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然而实际上还是忘了。眼前的这张面孔和藤冈佳子的名字怎么也无法拼

    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老化现象吗?祐辅念及此,不禁有些丧气。

    “不过我还真是吓了一跳。”藤冈佳子将茶杯缓缓放回托盘,微笑着

    说,“妈妈给我看边见先生的照片时。”

    “啊。”照片有那么差吗,祐辅不禁打心眼里开始后悔,没有事先检查一

    下伯母用来给自己相亲而四处散发的照片,“那是那是。”

    邻桌的两个中年白领在讨论上周六市内发生的杀人事件。那是一起猎奇

    杀人事件: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被肢解后,被分散装在数个垃圾袋里,又被丢弃在面向电车道的某个公寓的垃圾收集点。“

    还有……”佳子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抬起眼来看祐辅,“……

    这种事啊。”

    “照片……”祐辅本来想接着说:照得那么差吗?但是又觉得未免过于直

    接,于是不假思索地改口道:“照得那么好吗?”

    “嗯。”佳子的回答令祐辅一愣,“比平常好很多,果然还是因为表情认

    真正经吧。”

    “这样啊。”祐辅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哈哈,表情像干了的水泥般凝固不

    动,“比平常还好?”“嗯。”

    “那个……”祐辅摸了摸脸颊和鼻子,回到正常的表情,探出身子,“我

    在哪里见过藤冈小姐您吗?”

    “哎呀,”佳子圆睁丹凤眼,像发现学生恶作剧的女老师那样瞪着祐

    辅,“您没发觉吗?”

    “呃,这个……”祐辅拼命地辩解,连自己都觉得做作,“我一直觉得在

    哪里见过,真的,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一看照片就注意到了。因为每周六都能在佐川书店看见你。”

    “佐川书店?佐川书店……电车道上那个?”

    祐辅不觉间“啊”地叫了出来。

    “您想起来了?啊,莫非——”佳子轻抚盘上去的黑发,“我平常都是放

    下来的。”

    对了,就是因为这个才没认出来。经常在书店见到的长发美女的身影和

    眼前的藤冈佳子重合起来了,祐辅生出一种近乎恐怖的感慨。

    祐辅在市内的女校担任教师,由于排课的关系,周六可以说闲到了极

    点。九点半上完第一节课就再也没有课了。于是在各种杂事纷至沓来之

    前赶紧逃离学校,一头钻进刚开门的书店,就成了祐辅每周生活的一部分。那家书店正是佐川书店,一家十榻榻米大的小书店。

    祐辅一般都是直奔杂志角,而且看的都是和时事毫无关联的杂志。打着

    少妇自拍投稿、护士空姐制服诱惑、偷情的性爱之类的旗号,以及刊载

    有以各种奇怪姿势群舞的裸女……这样的杂志祐辅读破了一本又一本。

    刚开门的书店里顾客稀少,正是物色这类杂志的绝好时机,因此,每到

    周六,匆匆上完第一节课就带着解放感去充分享受女性的裸体,就成了

    祐辅的一项例行公事。不过要说这是天底下大多数男性消磨时间的一种

    常用方法的话,也真不为过。

    对祐辅来说,正是因为是在丝毫不必担心被学生目击到的时间段里沉浸

    在色情杂志中,这种解放感才更为强烈。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连总是

    在自己身边浏览时尚杂志的年轻女性都不以为意,甚至带有一丝炫耀之

    情,光明正大地浸淫于遍布裸体的色情杂志中。

    祐辅也并非不知廉耻,也注意到了自己身边总是有同一位女性,而且还

    是一位身材高挑、气质优雅的美女。在这样一位女性身边读色情杂志也

    确实让他有点顾忌,或者说是不自在更为准确。

    可是,祐辅想,不好意思是不好意思,但如果一看见她走进书店就慌忙

    丢下色情杂志,转而奔向自己根本不读的文艺书架,岂不是更没出息

    吗?太虚伪了。确实,她总是穿着有品位的套装,气质出众,但她和自

    己毫不相关,没必要在意和自己的生活完全没有关系的人的目光。无论她怎么看我,我的生活也不会因此而发生变化——

    祐辅清楚地想起在她身边贪婪地欣赏裸体的自己,痛苦地坐立难安。他

    想从依旧带着爽朗笑容看着自己的藤冈佳子身上移开视线,却没能做

    到。祐辅有一种想要一脚踢开桌子躺在地上打滚的冲动。

    竟然还有这种事?祐辅真想仰天痛哭。如果知道星期六在佐川书店见到

    的那个美女能和自己的人生以如此直接的方式产生关联的话,哪怕装出

    阅读参考书的样子也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不容易从佳子身上移开视线的祐辅,又想起一件令他更为绝望的事。

    对了,那个书店还卖廉价处理的A片,三张一套。拿起那个把玩时,她……在。在啊!看得一清二楚!啊!完了!带着窥见地狱一般心情的

    祐辅不禁迁怒于佐川书店,在心里怒骂道:“一个书店卖什么A片啊!”

    邻桌依旧在热烈地讨论那起杀人事件。两个中年男人略显兴奋地揶揄着

    已经被捕的年轻男犯人如何不细心。

    被逮捕的男性叫真田,在房产公司上班,在自家公寓将和自己半同居的

    恋人鹿岛杀害,并在浴室中将尸体肢解。

    他把尸体切碎,分装在数个垃圾袋里,并于傍晚扔到公寓的垃圾回收

    点。但是星期六不是垃圾回收日,正巧,某个保险推销员推销完保险,顺便和其他住户义愤填膺地讨论许多人乱扔垃圾制造麻烦,正当要离去的时候看到了真田。面对推销员的告诫,真田非但不道歉,反而大骂推

    销员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推销员怒上心头,找来公寓管理员,于是发现

    了装着尸块的垃圾袋。鹿岛的死因是脑挫伤。

    真田否认自己的罪行,声称是有人设计陷害他,并且表示陷害他的人是

    位叫穗积的女性。

    原来,真田脚踩鹿岛和穗积两条船,他声称是穗积妒火中烧杀了鹿岛,并嫁祸于自己。这个证言,在推销员那里得到了进一步证实。推销员中

    午也到过真田的家,那时真田不在,出来应门的是鹿岛,这时又来了一

    位疑似穗积的怒气冲天的女性,但似乎是发现推销员在场而改变了主

    意,马上就离开了。

    根据这个证言,警方曾对穗积产生怀疑,但是她的不在场证明十分完

    美。离开真田的房间之后穗积因为和情敌鹿岛争执而过度兴奋,不小心

    从楼梯上跌落下来,被附近的居民送往急救医院,检查结果显示,她右

    腿骨折,需要三个月时间治疗。

    基于这个事实,警方确定真田为真凶,并将他逮捕——这就是这起案件

    的来龙去脉。

    两个中年男人俨然以一种犯罪评论家的口吻,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嘲笑

    真田的掩饰工作多么拙劣。祐辅听了一会儿两个人的评论,不禁心想:

    哈哈,这里还有比那个真田什么的更蠢的家伙啊。不过算了。痛苦一阵之后,祐辅突然想开了。仔细想想,就算没有站在

    书店看色情杂志这件事,这次相亲也没有可能成功。不是吗?自己大学

    读了八年才毕业,期间休学了两次。现在的工作也是伯父看不下去毕业

    之后游手好闲的自己而帮忙安排的。对金钱没概念,又吊儿郎当,这样

    的自己就是典型的准禁治产者。

    啊,还有。学生时代因为年轻气盛,还曾和人同居。那真是糟糕透顶的

    经历,结果害得我失去了看女人的眼光。伯母不是连这种事也说出去了

    吧……如果是那个伯母的话还真没准……而且就算她没说出去,对方也

    有可能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啊啊!完了完了。越想越没戏。

    “是这样啊,原来那个人是你啊。”反正我这种人就不是结婚的料——虽

    然有点偷换概念之嫌,但这样将错就错,祐辅反倒能从容地对佳子露出

    微笑了,“我完全没认出来啊。”

    或许是自暴自弃之后想得太开,紧张感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祐辅不小心放

    了个屁。“不好意思。”

    邻桌谈够了分尸事件的两个人对祐辅投以轻蔑的视线,祐辅在心里反

    省:果然还是得紧张点。

    面对祐辅的响亮屁声,佳子仍然不为所动。真不愧是社长的秘书啊,祐

    辅心里莫名其妙地钦佩起来。道貌岸然、紧绷着脸、摆出一副傲慢架子

    的社长,不小心放了个屁而下不来台时,要能做出一副全然不知情的表情,她一定受过这种训练。祐辅在心里自作聪明地如此解释。

    “边见先生,你总买那种杂志吗?”

    “那、那种杂志?”祐辅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自暴自弃,没想到听到这话

    时,却再度动摇起来,“那个,嗯,也就是说,那种杂志……”我在说什

    么啊?

    “就是所谓的成人杂志。”佳子干脆地说,“有很多裸照的那种。”

    “不怎么买,都是站着看。”受到佳子游刃有余的态度的影响,祐辅不小

    心把不该说的也说了出来,“有特别中意的照片才会买。”

    “那种杂志有什么用途呢?”佳子自言自语似的嘟囔着,看到祐辅瞪大了

    眼睛,就吃吃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问了奇怪的问题。也没什么用

    途呢,对单身男人来说用途只有一个——哎呀,这话更奇怪了。”

    祐辅注意到佳子眼角飘红,虽然还泰然自若地保持着微笑,但那稍纵即

    逝的害羞的痕迹,在看惯了直抒情感的女高中生的祐辅看来,别有一番

    新鲜之感。

    “呃……嗯,基本上只有一种用途,但也不能说没有其他的。”祐辅想给

    佳子找个台阶下,结果完全没奏效,“比如把中意的照片剪下来贴在墙

    上。”“还有这样的吗?边见先生也是吗?”

    “别说墙上了,我曾经连天花板都贴满了,整个房间全是裸照。”

    “啊。”

    “那是上中学的时候,那场面实在太壮观了。”

    “到你房间去的人一定都吓了一跳吧。”

    “很可惜,还没来得及带朋友回去,就被老妈收拾得精光,她还骂我不

    要制造多余的垃圾。我那时年轻气盛,顶嘴说‘嫌麻烦你别撕下来不就

    得了’,结果又被骂了一顿——啊,我们说到哪儿了?”

    “那种杂志的用途。”

    “啊,对。总之,我都用在这种不正经的地方——”

    “我想说的是……”为了不让话题扩展到不必要的复杂程度,佳子开始点

    出要点,真不愧是职业秘书,“男人买那种杂志是平常至极的事,一点

    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没人会认真地思考男人买那种杂志是要做什么的

    吧?”

    “应该没有吧。”

    “但是如果女人买这种杂志呢?”“女人?”

    “奇怪吗?”

    “也并不是特别奇怪。”话题怎么越来越奇怪?祐辅别起手,歪着头

    想。“藤冈小姐怎么想?你看过那种杂志吗?”

    “看过。但是我觉得那还是面向男人的东西,因为——我又要说奇怪的

    话了——里面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啊。”

    “呵呵,说的也是。”

    “至少对我来说,男人看见那种照片就产生性冲动是件很奇异的事。说

    得好听点,是男人够灵巧。”

    “难听点呢?”

    “想象力贫乏。”

    “啊,原来如此。”

    “我想不只是我,一般的女性都不会因为那种视觉媒介而产生性冲动。”

    “但是也有针对女人的色情杂志啊。以前也流行过唯美艺术片,现在是

    耽美漫画。”

    “那些东西都可以产生代入感,还可以理解。可是男人们不需要任何故事情节,只是看裸照就能产生性冲动,我觉得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嗯。可能是在性的方面过于贫乏吧。在电视上看到偶像穿着大胆的泳

    装就会觉得不看可惜、不冲动可惜。其实那些姿色平平的偶像,即使穿

    上了泳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还是忍不住看,不看就好像吃亏了一

    样。”

    “所以明知不会买的杂志也要看一遍?”

    “差不多是这么回事吧。而且要是有一张中意的照片,就算知道价格不

    划算还是会买下来。觉得不买的话——这说法很奇怪——很可惜,说白

    了,就是你说的性方面贫乏。”

    “我有点明白了。但是女人绝对不会这样。可是不久前却有一个女人买

    了边见先生经常浏览的那种杂志。”似乎是在强调自己的话的真实性,佳子缓缓地点了点头,“我觉得非常奇怪。”

    “买,也不一定是给自己看啊。”祐辅总算对两人为何会陷在这种话题中

    有了朦胧的认识,松了一口气,“那个女人没准儿是饭馆或者美容店的

    老板,买回这种杂志给客人看,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她一下子买了一百本!”

    “一、一百本?”突如其来的极端数字让祐辅目瞪口呆,“等一下,那个

    女人大约多大年纪?”“五六十岁吧。虽然一头黑发,但我觉得那应该是染的。”

    “身材很高大吗?”

    “个子不高,但是从体型来说,算不上娇小。”

    “虽说杂志的开本和厚度各有不同,但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搬走一百本

    啊。”

    “是啊。所以她请店员帮忙搬到了自己的车上。”

    “一百本色情杂志……”说出口,祐辅又一次被这庞大的数量所震

    慑,“到底干什么用啊……”

    “边见先生也觉得奇怪吧?女人,而且还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主妇,买这

    种色情杂志本身就很奇怪了,竟然还买了一百本。准确地说是一百零一

    本,这个数字不会错,因为是我在惊异之下特意数过的。毫不夸张地

    说,那位女士几乎将书店的所有库存都一扫而光了,同一本杂志多买了

    五六本她也毫不在乎。而且不只图片杂志,只要有裸照的,周刊也好,漫画也好,她都要求店员帮她挑出来。”

    “是在佐川书店?”

    “嗯。上周星期六。边见先生刚离开,那个女人就进来了。”

    “请讲得再详细一点。”“没法更详细了。”佳子有点后悔自己挑起这个话题似的耸了耸肩,“我

    知道的就只有这些,那位妇人是谁我也不清楚。”

    “那位大婶当场就付了钱吗?用现金?”

    “是的。”

    从佳子口中听到具体金额时祐辅差点晕了过去。不过,为了买色情杂

    志,竟然一口气花掉远超上班族每个月零用钱的大价钱,究竟是怎么回

    事?不是一时兴起或者哗众取宠吧?

    “那个大婶看起来非常有钱吗?”

    “也不太像。虽然穿得很讲究……”

    “看起来像普通的主妇或者有钱的太太?”

    “差不多。”

    “她要发票了吗?”

    “什么也没要。”

    竟然是自费。祐辅完全陷入这位妇人的奇怪行径之谜中不能自拔了。

    “不适合相亲时聊的话题呢。”看到祐辅过于沉溺其中,佳子似乎很困

    惑,打预防针似的说,“不好意思。一直在乎这件事,忍不住就——”“你不喜欢这种话题吗?”

    “那倒不是,毕竟是我提出来的……不过边见先生应该觉得很无聊吧?”

    “哪里哪里,既然谈起来了,就一起想一下吧?”

    “咦?”

    “我觉得那个大婶一下子买一百零一本色情杂志,一定有什么合理的理

    由。”

    “想一下?但是……”佳子原本只是随便说说,根本没想到会深入聊起

    来。她略显焦虑地不停握紧又松开自己那白皙修长的手指。“我一点都

    摸不着头脑。应该没什么合理的理由,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吧?”

    “一时心血来潮——这种解释,藤冈小姐你会接受吗?”

    “不。”正是因为无法理解,才会提出这个话题——被如此暗示,佳子微

    微露出苦笑,“完全无法接受。一定是有某种需要才会买。我一直在想

    到底是什么需要,买那种杂志自己用来做什么。所以今天一看见边见先

    生就不小心说了出来——那种杂志有什么用途?”

    “这是我的荣幸。有关色情杂志的问题尽管问我。”

    自己到底在得意个什么劲儿啊,祐辅想。佳子曾说自己的相亲照片比平

    时正经,很好。也就是说平时——站着浏览色情杂志时——的自己是何等猥琐。

    “话是这么说,但是要说对上了年纪的女性有何用途,这可是个难题。

    如果是老大爷买的话,倒很好解释。”

    “会不会是……”佳子突然把送到嘴边的杯子放回托盘,“帮别人代买?”

    “代买?”

    “比如替她丈夫买。其实是她丈夫想看,但是因为不好意思或者生病了

    等理由而不能去买,于是由太太代买?”

    “不可能的,因为那样就不会重复买同一本。”

    “啊……也是,确实。”

    “同理,替孙子或者有恋母情结的儿子代买也不成立。”

    “等一下,先不管是给儿子还是孙子买,如果有多人呢?”

    “多人?”

    “我只是举个例子,如果儿子或者孙子有很多的话,那同一本杂志重复

    买几本也就可以解释了。”

    “让母亲或奶奶买色情杂志给自己做礼物的儿子或者孙子,想起来还真

    是很可怕。不过就算这样也还是不合理。”“为什么?”

    “作为礼物送给多个儿子或者孙子也好,毫无关系的外人也罢,都没有

    必要亲自去书店,只要选择送货上门就可以了,毕竟有一百零一册啊。

    如果有特别想要的,非得自己去找的话,倒有可能亲自出马,但听藤冈

    小姐的描述,似乎并不符合这一条件。”

    “嗯,没有特意挑选,只是随手就拿。”

    “退一步讲,就算她是个不喜欢送货上门,不亲自去书店买就不舒服的

    人,可是为什么连周刊和漫画都买呢?虽然她指定要有裸体图片的,但

    是如果真是给多个儿子或者孙子做礼物,杂志数量不够的话,那换一家

    书店不就可以解决了吗?何况她还有车,应该很容易做到。”

    “也是啊……”像水渗入大地一般,佳子脸上浮现出理解之色。不知从何

    时开始,她已经比祐辅更为投入了。“真的,她有车啊。”

    “或者她去了别的书店也说不定。”

    “咦?”佳子眼中第一次闪过没有自信的犹豫,她似乎有点混乱,“你说

    什么?”

    “如果是这样,她就不止买了一百零一本。”

    “你是说她实际买得比这还多?”佳子犹如被一口硬塞了数个大福饼一般皱起眉头。

    “也可能没有,如果在佐川书店买的就是全部的话——”

    “到底有没有?”

    “这没法确定。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礼物的说法不成立。还

    有,她可能从事社会服务工作或者是护理人员,买色情杂志安慰卧床不

    起的老人,这种假设也不成立。假设她在佐川书店买的一百零一册就是

    全部的话,那么,在有车的情况下,她为什么一定要在佐川书店不挑种

    类地全买完呢?反过来,假设她也去了佐川书店以外的书店,共计买了

    一百零一册以上的杂志,那么既然去了两家书店以上,又为什么像清空

    库存一般在佐川书店大买特买呢?刚才说了,实际情况到底是哪种我们

    无法判断。可是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能导出一个明确的事实。”

    “是什么?”

    “她有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多地收集裸照的理由。”

    佳子靠向椅背,像在思考祐辅的结论,她盯着餐厅里的灯看了一会儿,终于表示赞同似的说:“短时间内尽可能多地?”

    “你同意吗?”

    “呃,”佳子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像正在做记录的秘书,“我觉得很有道理。”

    “接下来就要发挥想象力了。”

    “是啊。”佳子似乎将祐辅的话当成了对她的挑战,她交叉双手,露出无

    所畏惧的会心一笑,“除了裸照的用途以外,你的说法还要能解释为什

    么裸照越多越好,以及那位妇人为何赶时间吧?”

    “正是。先说她赶时间的事。我觉得比较妥当的说法是,除了这位大婶

    外,这件事还涉及其他人。”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佳子这一次的口气略带一丝挑战的意味,“但

    有点太普通了吧?直白地说,就是有点过于笼统了。”

    “比如说她买了这一百零一本杂志后拿去了哪里?可能是她自己家,也

    可能是别人家。如果是别人家的话,那么她可能必须要在那人回家之前

    将杂志全部运进去,所以才要赶时间,这种解释如何?”

    “别人是什么人?和那位妇人有什么关系?”

    “这个还不清楚。”

    “还有,如何能断定是送去别人家?也可能她不想被家人看见,所以必

    须在家人回家之前把杂志搬进去。”

    “这么说也有道理。”“是自己家人也好,毫无关系的外人也罢,不想被人看见的说法可以接

    受。但是她瞒着周围的人,有什么打算?”

    “要是知道了这点不就全清楚了。嗯……色情杂志的用途……色情杂志

    的用途……”

    “也可能不是利用,只是单纯地处理。”

    “处理?”

    “比如说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背地里在做人体模特?怕被邻居和熟人看

    见,就把载有女儿裸照的杂志都买了?”

    “可是那就应该指定特定的杂志。实际上并没有吧?”

    “指定特定的杂志的话反而欲盖弥彰,所以她不挑选地全部买下,以掩

    人耳目。”

    “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那不把所有书店的杂志都买光还是没有意义

    啊。必须回收的杂志数量非同小可,我觉得无论从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

    不可能做到。光是回收刊有关键照片的杂志就已经够她大费周章了。”

    “说的也是。”

    “这个说法怎么样?她的孩子到了思春期,为了不让孩子接触到哪怕一

    张色情照片而全部买下?”“无论怎么说都太不现实了。就算再怎么有钱,也不会干这种蠢事啊。

    这样一来,为了不让孩子接触到,就要每周或者每月,持续买下全部带

    有色情照片的杂志,这不可能吧?”

    “确实如此,有道理。”

    推理遇到瓶颈的祐辅茫然地任由视线游弋,不觉间竟瞟到了佳子的胸

    部。和细长的鹅蛋脸几乎到了不相称的地步,佳子的胸部高高隆起,夺

    路欲出般地紧顶着罩衫。

    那是真货吗?祐辅不禁心生邪念。不会是塞了胸垫或者硅胶吧?不不

    不,大概是真的。祐辅想起刚才落座时,自己偷窥过佳子的身体线条:

    身形修长苗条,腰肢婀娜,臀部丰满。哇哈哈!祐辅险些失去理智,道

    德感云雾般散去。佳子的知性气质和成熟的曲线达到了绝妙的平衡,像

    下水管道突然破裂一般,五彩缤纷的妄想涌入祐辅的脑海,进而汹涌澎

    湃。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突然,祐辅注意到佳子似乎正在催促他继续说的眼神,停止了情色妄

    想。不行不行,我在想什么啊,现在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吗。

    “色……”本想说“色情杂志”的祐辅害怕被再次牵回到猥琐的妄想中,急

    忙换了个说法,“成人杂志的用途啊……”

    “大量购买会不会是关键?”“有可能。”

    “那么多书,应该很重吧。利用重量这个想法如何?”

    “可是这样的话,不用色情杂志,用文艺书籍也可以啊。”

    “啊,是呢。”

    “她既然指定有裸照的,那就表示非这样不可……”

    “也就是说,没有裸照就没有意义了?”

    “是啊。”

    “这能不能说明买那些杂志不是就放在那儿不动?因为不打开杂志就没

    法知道里面有没有裸照。当然也有的杂志封面很挑逗,但并不是所

    有。”

    “确实如此,但是有一百零一册啊,翻开一百零一册——还有可能更多

    ——可需要相当大的空间……”

    “不,不必翻开也行啊,刚才边见先生不是说了吗?”

    “我说什么了?”

    “中意的照片就剪下来贴在墙上。”“美人照片啊,一百零一册的裸照的话,一定很壮观吧!即使贴满墙壁

    和天花板,应该还有剩下的……”比我从前干过的还了不得,祐辅低声

    自语。

    “整个家里都贴也有可能,客厅里,厕所里……”

    “整个家里都贴裸照啊……可是为什么呢?”

    “为了吓人?可能有点牵强。刚刚边见先生不是也说过吗,中学时在房

    间内贴满裸照,可能就是那种小玩笑的感觉。”

    “这已经算不上小玩笑了吧。像我那样在自己家贴就算了,如果是在别

    人家的话……要是对方能理解还好说,可一般情况下都会勃然大怒

    吧。”

    “所以她应该是找能理解的人才开这种玩笑的。啊,对了,会不会是那

    个人的生日之类的,在生日派对之后的余兴节目呢?”

    “派对后的余兴节目啊……”祐辅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可是之后收拾

    起来就麻烦了啊,那时我老妈就很生气……”

    “怎么了?”佳子讶异地看着突然瞪大眼睛、僵在那儿的祐辅。

    “没,想到了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啊,奇怪的东西并不是指色情方面的。”看佳子瞪着自己,祐辅急忙辩

    解,“刚才我们假设家中贴满了裸照,一般来说不会就那么贴着,早晚

    都会收拾起来,当做垃圾处理掉。那可是大量的垃圾。”

    “嗯。”搞不懂祐辅想要说什么,佳子不解地歪着头,眯着眼睛,“收拾

    起来很费劲呢。”

    “我想,这才是那位大婶的目的吧。”

    “这才是目的……你是说制造出大量的垃圾吗?”

    “更准确的说法是:通过制造大量的垃圾,让人即使极不情愿,也必须

    将垃圾袋扔到垃圾收集点。”

    “我不明白。”

    “就像刚才所说,把贴满家中的裸照收拾出来,垃圾的数量非同小可,不可能就这么放在家里,更何况公寓本就狭小,不可能堆得下。所以即

    使不情愿,也要扔到垃圾收集点。如果当天不是垃圾回收日的话——”

    “看来,祐辅先生的思路已经飞到我跟不上的地方去了,可以为我再说

    得详细点吗?”

    “那就从头说起吧。不过事先声明,这单纯是我的想象,而且还是离奇

    的想象。”“我会带着这个前提洗耳恭听。”

    “首先,上周六在佐川书店一口气买入一百零一册成人杂志的妇人并不

    是普通的主妇或者有钱的太太,她有正当的职业。”

    “正当的职业?”

    “保险推销员。她上周六早上到电车道对面的某公寓推销,在那里拜访

    了真田家。”

    佳子惊愕地眨了眨眼,突然出现的具体人名似乎让她困惑不已,她像看

    诈婚骗子一样看着祐辅。

    “真田本人去上班了不在家,是和他同居的女人鹿岛开门的。这时发生

    了一点小意外。真田实际上脚踩两条船,同时和两个女人在交往。另一

    个和他相好的女人穗积也来到了真田家。大概是料到了真田这时出去上

    班不在家,穗积一开始就做好了和鹿岛对决的心理准备。可是由于保险

    推销员这个旁观者在场,穗积退了回去。穗积退回去之后,不知发生了

    什么,推销员杀死了鹿岛。两人以前从未谋面,估计是一时冲动所致。

    我就有亲身经历,上了年纪的女推销员有时实在是难缠到不讲理的地

    步。拼命地按门铃啊,使劲转动上了锁的门把手啊,门只要开了一点小

    缝,就不管不顾、好像回到自己家一样闯进屋里啊,这些,我都有过亲

    身经历。当然了,女推销员也不全是这样的无礼之徒。鹿岛应对的这位

    可能比我所经历过的还要蛮横无礼,她和鹿岛吵了起来,鹿岛也是嘴不饶人,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渐渐发生肢体冲突。最后,推销员做过头

    了,把鹿岛杀了。可能是吵得太兴奋,顺手推倒了鹿岛造成死亡。推销

    员这下慌了。正常情况下应该叫警察,但她没有。她打算蒙混过关。自

    己和这个死了的女人之间毫无关系,所以杀了她的事应该不会暴露,这

    样想着的她决定溜之大吉。可正当她准备离去之际,一件不得了的事浮

    上她的心头。毫无疑问,就是刚才前来想和鹿岛对决的穗积。如果警察

    根据她的证言而锁定自己,就危险了。于是推销员心生一计:不如索性

    让和鹿岛同居的真田来背黑锅好了,而且要找个切实可行的方法。”

    佳子的视线溜向了旁边。邻桌的两个中年男人早已没了踪影,看来佳子

    也在无意中听到了他们对那起杀人事件的评论。上星期发生的分尸案,佳子当然也通过媒体略有耳闻。此时她那试试祐辅有多大本事的态度已

    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话都不想错过地探出了身子。

    “推销员开车到佐川书店。藤冈小姐说她和我是前后脚,那大概就是十

    点半左右。这个时间很重要,请记好。她将佐川书店的成人杂志买了个

    精光,然后回到真田家。她必须要做的事有两件,先做的是哪一件不得

    而知,但能确定其中一件是在真田家贴满裸照,另一件事就是将鹿岛的

    尸体肢解。分尸用的工具是在去佐川书店的路上顺路买的,还是真田家

    本就有的,无法得知。总之,她将鹿岛的尸体肢解,分装于垃圾袋中,并将剪下裸照后残余的杂志放在尸块上面以掩人耳目。这里的要点是,每一个垃圾袋都不能装得太满,要装到乍看上去看不到尸块的程度——也就是一半稍少。之后,她把这些垃圾袋放到一边。这是为了让回到家

    的真田用这些垃圾袋来装撕下来的裸照。果然如她的计划,真田没有发

    现垃圾袋里装着尸块——虽然可能也闻到有股怪味,但看到家中贴满裸

    照,他勃然大怒,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就将撕下来的堆积成山的裸照装

    进垃圾袋,抬到垃圾回收点。这是星期六傍晚的事。目击到真田扔垃圾

    的并非别人,正是推销员。要有人目击到真田丢掉装着尸块的垃圾袋,这是这个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但推销员不能依赖偶然,于是她选定

    自己作为目击者。这对她来说也是一次赌博。她现身于佐川书店是十点

    半,那么她在真田家推销就应该是十点左右,这个很轻易地就可以通过

    穗积证明。十点左右出现在真田家推销的推销员,同一天的傍晚又一次

    在公寓附近闲逛,这可能会让警察产生怀疑。这一点,她肯定也很清

    楚。真田星期六几点回家,她大概是在和鹿岛吵架时偶然知道的。正因

    为如此,她才有了实行这个大胆计划的决心。总之,提着装有尸块的垃

    圾袋的真田必须被什么人目击到,否则她的计划就全泡汤了。可是又不

    能抱着侥幸的心理期待有人恰好出现,所以她冒着风险,自己充当了目

    击者的角色。正巧那天不是垃圾回收日,她便装模作样地指责要扔垃圾

    的真田,而真田也很‘配合’地回嘴说她多管闲事。于是她假装生气——

    可能就算真田乖乖道歉或者不理会她,她也会这么做——去联络管理

    员,以便让垃圾袋中鹿岛的尸块尽快被发现……我想来龙去脉大概就是

    如此。”

    祐辅说明结束时,佳子的表情如同大梦初醒。平日里感觉无懈可击的她,不经意间露出毫无防备的一瞬间,让祐辅觉得弥足珍贵。

    虽然有点要强,但还是很有魅力的人,祐辅想。同时,对于自己在她面

    前沉迷于色情杂志,以及相亲时放屁等诸多事情的无尽悔意也涌上心

    头。

    唉!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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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最全的优质电子书下载!!!第五因 解体守护

    “今天的诗学概论停课。”高濑千帆认出正凑近公告牌的朋友,向他打招

    呼道。

    “是啊。”匠千晓像招财猫那样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真

    遗憾。”

    “可你的表情一点都不遗憾。”

    “真的遗憾啊。”千晓心虚地擦着眼角的眼泪,“只有这门课还有点意

    思。”

    “你是觉得诗人的落魄沉沦有意思吧?同性恋、酒精中毒、自杀癖。那

    个老师自己也好这口吧?总是跑题讲这些。”

    “美国真是个有趣的地方啊。文学也好,其他的文化也好,总是用创新

    来弥补自身传统的不足。你不觉得作为创造热副产物的这种否定人性的

    潮流实在很有美国特色吗?约翰·贝里曼也好,西尔维娅·普拉斯也好。”

    “我觉得文学家的落魄沉沦在哪个国家都一样。”千帆若无其事地说着狠

    话。“但是换做在日本,就会被赋予一些奇怪的意义吧。明明就是单纯的堕

    落,却要自诩为‘污秽的美学’啊、‘思想哲学的升华’啊、‘爱与信赖的挫

    折’啊、‘理想的败北’啊之类的。相较而言,贝里曼沉迷于酒精,普拉斯

    投入自杀的深渊那种无意义——”

    “匠仔竟然是虚无主义者啊,我都不知道。”

    “也不是,高千,这和虚无主义没关系。”匠仔——也就是匠千晓急忙纠

    正,“我只是说能凭人力孕育出这种无意义的力量实在很有美国特色

    ——”

    “好、好。明白了、明白了。我明白了,请停止你的户外教学好吗?”高

    千——也就是高濑千帆,拉着千晓的胳膊离开公告牌,“停课的喜悦都

    被你弄没了。白井老师听见你那些高谈阔论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吧。‘这年头像这样值得教的学生再也没有了!’”

    “会吗?”

    “你看来很困啊,晚上出去玩了?”

    “我在读《尤利西斯》。”

    “乔伊斯那个?有什么课把它当教材了吗?”

    “不,只是我个人的兴趣而已。只是想试试看,读完青年诗人主人公的一天是不是真需要二十四个小时。”

    “哎?”高千目瞪口呆,“然后结果呢?”

    “不行。”千晓又一次打了个极大的哈欠,“十一个小时就失败了。下次

    我准备试试伍尔夫的《达洛卫夫人》。”

    “对了……”

    在穿梭于其中的学生们已经换上秋装的校园内,高千和千晓慢悠悠地散

    着步。总是执著于展示自己美腿的高千,今天也是一身超短裙配彩色紧

    身袜的打扮,脚上却穿了一双平底胶鞋,这样不搭配的装扮,在她身上

    反而有种不可思议的美感。

    “小漂呢?今天没在一起?”

    “不在。”

    “难不成又走了?这次去哪儿了?”

    “不知道。但是他说过下次要去希腊。”

    “我还以为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东南亚呢。”

    “似乎不是。学长说那是极大的误解。还说:‘我可是被称做波边米亚的

    人。’”“他说话还是那么有意思。”

    小漂——也就是边见祐辅,是和匠仔、高千同一所大学的学生,是一个

    常年反复留学、休学,将放浪海外、尤其是东南亚地区作为生存意义的

    人,自称“波西米亚”。匠仔和其他学弟学妹们将他的自称和名字结合,称他为:漂边米亚,简称漂撇。高千更是进一步将之简化为小漂。

    “他怎么那么喜欢到处游手好闲啊。”

    “不知道。”高千用下巴指了指食堂,示意一同前往。千晓点头表示同

    意。“不过匠仔,你知道吗?”

    “嗯?”

    “听说小波其实考上了东京有名的私立大学。”

    “哎——真的?”

    “但是他的双亲却劝说他留下读国立学校。”

    “前辈确实说过自己是独生子之类的话。”

    “听说实际上还有一个弟弟,但是因为一些原因过继给了亲戚。”

    “你知道的可真多啊。”千晓不由得佩服起来,“你直接从学长那里听来

    的?”“不是,是杂七杂八的传言。大概都是他喝多了,自己说出去的吧,或

    者是泡妞的时候。”

    “不会吧。”

    “总之,他是独生子,所以从双亲的角度来看,就希望他尽可能留在身

    边。”

    “这倒可以理解……然后呢?”

    “所以啊……”高千买了清汤乌冬面的餐券,却拦住要买套餐餐券的千

    晓,“等一下。”

    “嗯?”

    “其实我有这个。”高千打开包,拿出一个大保鲜盒,掀开盖子给千晓

    看,“小豆饭。一起吃吧,你不会介意吧?”

    “嗯。但是这是哪儿来的啊?”

    “小宫山给我的。”小宫山是高千打工做家教的地方,“小宫山妈妈做了

    很多,就分给了我一些。”

    于是千晓也点了清汤乌冬面,两人在角落里的桌子落座,先把高千带来

    的小豆饭当菜吃起来。“所以说啊,”高千拿出橡皮筋,把一头波浪长发束在脑后,将椅子向后

    搬了搬,像要将交叉的双腿炫耀给坐在一旁的千晓看一样。接着她拿起

    筷子,像指挥家拿着指挥棒一样挥舞。“我觉得小波的这种放浪性情可

    能就源于此。”

    “因为没能去东京上大学?”

    “虽然他本人并没说过,但我觉得小波还是想去东京上大学,但最后被

    双亲说服,来到了这儿,所以——”“所以为了泄愤才到处放浪?”

    “他是想做一些若去了东京读大学就没有精力再做的事吧?当然是无意

    中的。如果独自一人在东京生活的话,就算去打零工也还是会手头比较

    紧吧。学费也比这里高,所以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游手好闲。但他遵从了

    双亲的意愿,上了本地的国立大学,也就是所谓的自我牺牲。于是他就

    想至少让这种牺牲变得有意义一些。”

    “变得有意义……”

    “我也不是太明白。”高千耸了耸肩,马上又回到了平日里的轻浮语调,故意大声地吸起乌冬面来,“我就是突然想到,那个看起来无拘无束的

    小波也可能有这样一种心理呢。”

    “原来如此。”歪着头的千晓注意到高千正在微笑,便收起了苦相,“这小豆饭很好吃啊。”

    “是吧?”高千仿佛这是她自己做的一般得意起来,“小宫山妈妈很会做

    饭。”

    “她常做给你吃吗?”

    “家教每周两次,每次她都请我在她家吃晚饭。老实说,比起家教费,还是吃饭更有诱惑力。每一次都很好吃,样式又多——娶了她可真是幸

    福。”

    “嘿。”千晓露出打心眼里羡慕的表情,“都有什么啊?”

    “很多很多啊!”面对千晓那毫不掩饰的羡慕,高千觉得十分好笑,“有

    煮的,有炒的,他们家有三个小孩,有时还会做汉堡,豆腐的。对了对

    了,前不久还做过飞鱼刺身呢!上面涂了一层蒜末。”

    “哇——哇——”

    “好吃极了!”看着似乎马上就要流出口水的千晓,高千满足地坏笑起

    来,“没什么油脂,爱吃鱼的人可能觉得不够味,但是很有咬头,我很

    喜欢。真的,不能招待匠仔,在下感到万分遗憾!”

    “可恶!”或许是食欲受到了刺激,转眼间千晓就风卷残云般扫光了乌冬

    面和小豆饭,“今晚要弄点好吃的吃。”“不然我给你做吧。”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高千将送到嘴边的玻璃茶杯

    又放回桌上,“对了,看你的表现,请你吃饭也无妨。”

    “真的?”千晓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于积极,有点不好意思,又战战兢

    兢地说,“可是……好吗?”

    “反正我刚拿到家教费。但是作为回报,你得和我一起想一件事。”

    “一起想一件事?”

    “小宫山家昨天和前天遇到小偷了。”

    “小偷?”突然转变到如此危险的话题上,千晓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昨

    天和前天?连着两天?小偷偷了什么?”

    “该怎么说呢,”高千的视线左右游移,“什么也没偷。”

    “什么都没偷?”什么都没偷怎么能叫小偷呢?千晓想,但看到高千似乎

    在反省没能找到更合适的语言来表达,就没有把疑问说出口,“怎么回

    事?”

    “从前天的事开始说吧。小宫山家有三个小孩:长女由江,我们都叫她

    小由,上中学二年级,就是我教的学生;次女沙贵,我们叫她沙沙,我

    猜大概小学四五年级;最小的男孩叫典行,我们称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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